目之所見,猶如末日。
狄丘本該難過,那顆被賦予了情感的心本應對此情此景產生悲憫之感。可是從呂嫻死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也就跟著死了。
呂嫻給了他一顆心,卻在死去的同時帶走了一切。
誰都沒有錯,從任何一個人的立場上來看,自己做的都是對的。呂靜不希望呂嫻活在這場虛假的夢裡,她是對的,她揭穿了一切,她當著呂嫻的面正義無比地揭穿了狄丘;別人看到了狄丘的異常,前來調查,是為了更多人的安全,是為了防止狄丘傷害別人,他們都是對的,他們都沒有錯。
可同樣,狄丘想要呂嫻幸福地活到最後,不告訴她真相,讓她抱著兒子幸福成長的夢死去,沒有悲傷,他也是對的,他也沒有錯。
是的,誰都沒有錯,可是所有正確的事集中到一起,卻造成了悲劇。
世事無常,一開始又有誰能想到呢?
但也正是因此,狄丘才會憤怒。大家都是對的,那麼,呂嫻的痛苦又要歸咎於誰的身上呢?是誰的錯?既然大家都是對的,那麼憑什麼,憑什麼要讓呂嫻來承擔這場悲劇呢?沒有一個怪罪的人,那他這滿腔的憤怒又該發洩到何處呢?
發洩給這些無辜的人們嗎?誰都是無辜的,狄丘也是,這場暴走不是源於他情緒的爆發,而是本就會發生的,就像一個疾病,發病不是因為某個因素,而是長久以來不斷的積壓造成的最後的爆發。
但這樣的命運不應當是呂嫻所理應承受的東西,甚至這一場悲慘的命運都不該是這對母子應該承擔的東西,他們不應該成為導/火/索,可又該由誰來承擔呢?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有比你更慘的人存在,看看那些在廢墟中哀嚎的人們吧,他們不慘嗎?他們不痛嗎?造成這一切的是誰?不是發狂的狄丘,不是呂嫻的死,不是呂靜的聲聲逼迫,不是那直入心臟的一槍,而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定下來的命運。
兩行血淚流下,狄丘無聲地笑了。
究竟是他造就了這場悲慘的命運,還是命運造就了此刻失去所有的他?
他突然覺得很累,赤、裸的腳劃過碎石,留下傷痕,卻在下一刻恢復,就這樣在受傷與恢復中重複著,輪迴著,昭示著他非人的真相。
就是這個真相,讓一切以一種近乎扭曲的必然發生了,彷彿背後有一隻手在推動這一切,無論知道的有多少,都無法阻止。
狄丘很強,沒有人能傷害到他,可他卻不能救人,不能起死回生,對呂嫻母子,他終究是欠下了太多。
走了沒多久,他終於回到了家。
就像之前無數次回家一般,他開啟房門,感受著屋內尚且殘留的溫情,不禁鼻頭髮酸,這一次,他算是明白了之前的感受了。
他本以為他再也回不來了。而如今能夠回到這裡,這裡還儲存完好,可以說是一種幸運麼?還是他潛意識在保護這個家呢?
望著完好的家,他想到了一個詞語——物是人非,當真是物是人非,上一次狄丘變了,這一次呂嫻去世了,總歸是人不同了。
於是這家也不能稱之為家了。
不再多想,狄丘只開啟呂嫻的房門,靜靜地躺下,嗅著熟悉的味道,緩緩睡去。或許沉睡才能彌補這一切傷痛吧,或許醒來之後,一切就會好起來吧。
轟的一聲,南城最後一座完好的建築,倒塌了。
自南城地震已過去一個月,在這一月中,世界各地均發生了地震、海嘯等自然災害,且災難發生後都有專家表示植被等難以恢復。對此,各大媒體紛紛表示這是大自然的懲罰,呼籲人們保護環境。可人們沒有發現,這僅僅是個開始。
之後又發生了數場不大不小的災難,但沒多久,便銷聲匿跡了,接著便是長達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