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和崔季舒連忙站起身來,不待高興開口,崔季舒便恭敬地行禮,同時開口說道:“見過大王!大王貴人事忙,不知道可還記得老夫?”
高長恭看見崔季舒先是一愣,接著不可置信地看著崔季舒說道:“原來是崔大人,高某怎敢忘記?前些時日,傳出大人不幸亡故,高某好一陣扼腕嘆息,卻不想這竟是謬傳,大人依舊健在,這實在是一件喜事啊!”說到後來,高長恭臉上的驚詫已經消散不見,浮現出一抹真誠的欣喜。
崔季舒有些奇怪地看了高興一眼,然後才說道:“區區老朽,能得大王記掛,實在是幸甚,幸甚啊!”
崔季舒的表現高長恭盡收眼底,他眉頭一跳,隱隱間明白了什麼。但高長恭臉上卻沒有表露分毫,而是露出歡愉的笑容說道:“大人乃是國之肱骨,若早早夭折,那實在是我大齊的不幸,更是天下黎民的不幸啊!”頓了頓,高長恭接著道:“大人快請坐!”
高長恭請崔季舒坐下後自己才在他旁邊坐下,然後開口詢問道:“大人,長恭不知您來了盱眙,否則定會早早掃他以待,如今倒是有些失禮了!”
“大王客氣了,如今老夫只是一介草民,大王身負保家衛國之重任,軍務繁忙,如何能為老夫lang費時間,耽誤正事?再者,老夫此來,實在是曾與令郎高公子有約,卻不想驚動了大王!”崔季舒謙遜地說了一句,然後再次看了高興一眼,心下不禁疑惑。
按照高興所言,他的意圖絕不只是區區一個膠東王,而是志在天下。但高長恭的樣子,看上去卻似乎對高興襲殺朝廷使節的事情絲毫不知,難道高興所做的一切都是暗中所為?那自己還能否相信他有能力提供給自己那個舞臺,相信他就是那解救天下萬民的明君?
想到此處,崔季舒心中的疑慮更甚,眼中不禁露出一絲憂色。
崔季舒的變化高長恭盡收眼底,見其幾次看向高興,心中的猜測愈發肯定,但他卻忍耐下詢問的衝動,臉上不動聲色地與崔季舒客套著。兩人並未談論朝政,也不談論軍務,只是說些盱眙一帶的民俗或者一些經史子集之類的東西。
高興靜靜地坐在一邊,忠實地充當著聽眾,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此時顯然不是討論崔季舒去留問題的時機,高興已然猜到高長恭對自己的秘密行動有所察覺,但高興並不在意。
終於,高長恭和崔季舒再次聊了一陣,就以天色已晚,崔季舒旅途勞頓為藉口結束了談話,安排崔季舒休息後,高長恭衝高興說了句“隨我來”後便離開了前廳向著書房走去。
“坐!”高長恭見高興關好門後便輕聲說了一句。
高興坦然地坐在高長恭對面,臉上一片平靜,沒有絲毫的緊張與忐忑。
高長恭整個身子都靠在椅背之中,他靜靜地凝視著高興,一言不發。昏暗的燈光下,高長恭的臉上閃爍著濃濃的疲憊與滄桑,那雙睿智深邃的眼眸中,此時卻透漏出淡淡的憤怒與無奈,還有些自豪與興奮,十分複雜。
“爹爹,您想問什麼就問吧,孩兒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看著搖曳的燭光下,高長恭那有些斑白的鬢角和蒼老不少的面容,心中不禁有些悽然。
“興兒,你長大了!”高長恭長嘆一聲,眼中所有的神采盡去,只剩下父親的慈愛:“你想說什麼,能說什麼就說吧!”
“爹爹,這麼多年來,您始終如履薄冰地生活著,如今可感覺到疲累?”高興認真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高長恭問道。
高長恭渾身輕輕一震,沒有說話,眼中卻閃過一絲迷茫。
“爹爹,孩兒曾說過,如今的北齊早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您難道想要眼睜睜看著它就此沉淪,看著您耗費一身心血的江山就這麼在高緯手中淪喪嗎?”高興的語速很慢,語氣也很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