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的腳步急不可待地要出門,她的身體會緊緊地貼在門上,從一道道細如髮絲的縫隙間聆聽陋屋一步步遠去的腳步聲,她的思念和想像,彷彿也被一塊兒帶出門去了。可是那樣的腳步聲在短促的過道里一旦消失,留下的只是更深長的思念,是更加難以忍耐的時間。
終於聽到了自己出門的“腳步聲”,李福伶卻儘量不讓自己出聲,悄悄地走,悄悄地想:等待在監獄大門外面的,是他還是女兒?李福伶的腳步越走越慢,越邁越小,和走在她前面的小張拉開了距離,好像不情願出門似的。
走廊盡頭就是一扇掛著鐵鎖的大門。
小張已經走到大門口,李福伶聽到了“咔嚓、咔嚓”的鐵鎖聲。這驚心的、充滿戒備的響聲,每天都能聽到幾回,“咔嚓咔嚓”的把她的心也鎖緊了一次比一次鎖得更緊,有時,緊得連心跳都沒有了,她意識到,她的心在那把鐵鎖的響聲中一天天的隱匿。但聽著這最後一次“咔嚓”聲,李福伶的心卻一反常態,一陣狂跳,兩條腿頓時酥麻,腳步休止了半拍。她好像很虛弱,連心跳都承擔不了。
“嘩啦”一聲,大門開啟了。外面露出了秋日裡藍藍的天空。
好久沒有看到這麼藍的天了,李福伶不由地用力吸氣,好像要把激動的氣息儘快融進心裡,使自己的心跳正常起來。
這樣做了一會兒,心跳果然平緩,腳步開始俐索了。她加緊地走到大門口,向專門來送行的小張深深鞠了一躬,隨後扶在了門口一棵粗壯的大槐樹上。
門外,等候多時的丈夫看見她後,立即從這在路邊的紅色轎車裡鑽了出來。他伸出手,微笑著快步向她走來。在丈夫身後,一個漂亮姑娘推開車門,捧上一束上面掛滿了水珠的鮮花,對著她招手致意。隨著花兒的抖動,一股清冽的香氣像陣風一樣吹到她的臉上。
她有些激動,丈夫能來,她不奇怪,但是他帶著這麼一位漂亮的姑娘來,是她沒想到的。她看看那位漂亮姑娘和她手裡的鮮花,不由地聯想到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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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看到副監獄長小張,上前握握手,說了些感謝的話。隨後過來把車的後箱開啟,接過她的行李放了進去,然後咔嚓一聲鎖上了箱蓋。
上了車後,丈夫拿出手機,往岳父岳母家撥了個電話,叫李福伶和父母說幾句。老兩口前幾天剛剛來看望過她,對她今天出獄並不覺得突然,心情比她平靜得多,在叮囑她中午吃過飯早點兒回家後,就把電話給掛了。
李福伶親熱地與那個送花的姑娘說了幾句話,越瞅越覺得她長得像自己的女兒。自己的這個丈夫,是不是耐不住寂寞,找了這麼個乾女兒養活呢?
她看了一眼丈夫,丈夫正熟練地打著方向盤。她想了想,笑笑,用手按住額頭,合上眼睛,仰面斜靠在後座鬆軟的沙發上。
夢境裡,李福伶突然聽到丈夫手機刺耳的響聲,她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監獄,站起來就要來一個立正,誰知道剛剛抬頭就碰到了車頂,她這才清醒過來。也幸好車頂擋了她一下,要不然,她真可能把眼前的丈夫當成獄警,立即報一聲到,那她的這個醜可就露大了。為了讓自己咚咚亂跳的心平靜下來,她不好意思的朝旁邊的送花姑娘笑一笑,然後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用雙手擦了擦臉,揉了揉眼睛。開車的丈夫沒有注意到她這有點兒神經質的舉動,拿起電話說了幾句後就把電話遞給了她。她接過電話,聽到裡面的人叫她媽媽。這時,車子正好行駛在永安大橋上,一根根斜拉的鋼纜像琴絃一樣從一旁無聲地滑過,薊河裡遠遠地傳來遊艇上的青年男女歡快的笑聲。
她雖然很久沒聽女兒講話了,可還是一下子反應過來。
“花兒,你在哪兒呢?”
“媽,我有點兒事兒。中午可能過不去。讓爸爸先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