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時把左手的糖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到左手,臉上的表情很困惑。
我把那塊沾滿他口水的糖從他手中抽出來放在一邊,擦擦他的手,說:“弘時乖,是額娘好還是阿瑪好?”
他盯著那塊糖,癟了癟小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趕緊把他遞給那幾個面部開始抽搐的嬤嬤,還不忘在他臉上捏了一下,手感不錯。
屋裡的幾個丫頭都笑得不行了。
結果,當晚,孩子的父親就來對我興師問罪。
“聽說你今個把弘時逗哭了?”他不急不慌的問。
我抿著嘴笑了,說:“您是聽誰說的?生氣了?是為我弄哭了你兒子還是為兒子沒說阿瑪好?”
他卻說:“你竟教孩子想這些沒用的東西嗎?是我讓弘時多到你這邊的。他要到六歲才能進學。我又忙,下面人所學到底有限。你幫著打打底子也是好的。”
我的心沉重起來。
弘時這一生,短,而且不快活。我不想他不快樂的時間提前,只想他能在這個時候還能像一個普通的小孩,享受普通的快樂和煩惱。
為人父的還在說個不停:“君子修身當始自幼年。如今弘時是我的長子,當做好這個榜樣。況且我看他資質不凡,聰慧俊秀,將來會成材成器的。我會多抽些時間教他,你也多多用心,不要懈怠了的。”
聰慧俊秀,成材成器。原來他也曾對這個兒子抱過這樣熱切的讚美和希望。只是最後還是他將這一切親手毀滅了。
我慢慢笑了。有時候我們快樂,是因為還不知道結局。
他的心要很久之後才會痛呢,這也許是這場漫長的悲劇裡唯一的歡樂。
於是弘時就常常到我這裡來了,我只揀些簡單的教他,認些字,又將《論語》和《孟子》用白話講給他聽了,說些大道理。
他基本上是個沉靜內斂的孩子,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讓我時不時忽然傷感起來。
我讓他叫我善姨,我喜歡這個親切的稱呼。
過年的時候,福晉又放出去一批丫鬟。我才想到我的輕寒也有二十一歲了。
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對輕寒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我耽誤了你。若是想走,我決不強留。”
輕寒正給我梳著頭,一下子放下我的頭髮,轉到我面前,顫著聲音說:“格格,我是決不走的。”
我隨手將頭髮攏了一下,說:“你竟又說傻話!你跟著我,整天照顧我,你我感情親厚,知道我是為你好。我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不想你跟著我一生耽誤了一生!”
輕寒抓住我的手,聲音都變了,說:“格格,格格,你要我怎麼說,不耽誤,怎麼說是耽誤了我呢,我不要去嫁人。”
我想了說:“想你是怕將你隨便配個人,所以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以後你也多多留意,若有了喜歡的,我為你做媒,可好?”
輕寒慢慢跪在我面前,卻還是抓著我的手,雙手搭在我的膝蓋上。
“我心裡已經有了人了。”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
我心裡疑惑:“不是咱們府上的?”
怕是喜歡上哪個放出去做官的門人?或者是哪個阿哥?
她只搖了頭:“不是外頭的。”
我心慢慢的有被鈍物切割的痛楚:“輕寒,你,心裡想的是不是四爺?”
輕寒似乎被嚇了一跳,抬起頭,猛的搖頭說:“不是,不是!我哪裡稀罕四爺!”
我心裡大是奇怪,卻還是柔聲問:“到底是誰?”
輕寒卻只還是抓著我的手,然後,慢慢使力,低聲啜泣著:“格格竟是不明白我的心?”
我心裡大駭。
我從沒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