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武已經畢了業,沒去上班,天天到仲青這裡來報到,幫著師父打個雜,跟師兄弟幾個都很熟。他爸看著他沒有混社會,已經喜出望外了,覺得只有仲青管得住他,私下裡還拜託過仲青,已經不把仲青當小孩子看待了。
仲青覺得可行,就約了文向武兩個一起去廣州。
火車很擠,坐的全是要去廣州發財的人。
文向武不岔生,很快就跟邊上的一箇中年大叔混熟了。
那大叔也是個見多識廣常年在火車上生長的人,發現有人聽他講話,更加意氣風發,越說越玄乎。
他先說:“這車路過貴陽站,會有人上來賣煙,紅塔山、中華都有,價錢很便宜,千萬不要買,假的,或者一條煙只有前後兩包是真的,中間全是假的。”
看見仲青和文向武聽得認真,他又說:“有一次一個學生說他們賣的中華煙是假煙,估計上過當,他們就指責學生亂說,學生也是沒經過事,激不得,上來就把一條煙從中間掰開,果然中間是塞的大重九。但賣煙的人多,一下子就圍了好幾個過來,要讓那學生把煙買下來,不然就把學生往車下拉。周圍的人全部不敢說話。”
文向武問:“那後來怎麼解決的呢?”
中年人說:“學生還是花一百塊錢把煙買下來了。”
兩個人就唏噓了一陣。
大叔又問:“你們兩個是去廣州打工的嗎?”
仲青警惕地說:“我們只是去看看,沒有定下來,聽說那裡很好賺錢。”
大叔露出很懂得的表情,說:“那也要看什麼地方。有些地方好賺,但有些地方怕有命賺沒命花。”
文向武故意表現出不相信的神情,大叔就一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表情,說:“廣州現在亂得很,尤其是火車站,什麼人都有,偷錢的,偷不著直接硬搶的,還有騙錢的,拐賣人口的,前段時間,聽說一個讀研究生的女的被一個文盲拐賣了,你說讀書有屁用?”
大叔又神秘地說:“那些在火車站跟你說他搞得到批條的,千萬不要信他,搞得到批條,還用得著在火車站去兜售?”
仲青不恥下問:“批條是什麼?”
大叔一副你怎麼什麼都不懂的神情,說:“批條就是錢,打個比方,你想買彩電,但是買不到,因為要批條,這個批條有兩種。一種是商場領導寫的,你可以買一臺自己家用。另一種是工廠領導或者政府領導批的,你可以買幾百上千臺,一臺轉手可以賺一百塊錢,這個批條就值幾萬塊錢了。”
仲青舉一反三:“那我從別人手裡把批條買過來,可不可以加點錢再賣出去?”
大叔露出豎子可教的神情,說:“就是這樣,有時候這批條會倒幾次手,因為買貨的人要墊資金,有批條的人又沒那麼多啟動金,所以就賺個快錢,直到最後想買的人拿到那個批條。”
仲青懂了,乘勝追擊:“看來大叔是搞過這個批條的咯?”
大叔心滿意足地笑了,吹了大半天的牛,要的就是現在這一瞬間的高光時刻。他謙虛地說:“也不多,每個月賣一兩次批條,賺個小錢。”
文向武又湊趣地問:“那大叔你說的不好賺的錢又有哪些呢?”
大叔橫了他一眼,說:“那當然是騙子的錢最不好賺了。”
他繼續往下吹:“你們是第一次去廣州吧?這種人最危險,騙子眼中的肥羊,火車站每天都不缺這樣的肥羊。要麼就是找工作的,要麼就是找生意的,都是揣著發財夢去的。卓別林的《淘金記》看過沒有?就是那樣的人。”
“想打工的,他們就把你騙到黑工廠,進去就出不來,沒日沒夜地勞動,還是會給你一些錢,但你身體也會搞垮,一是勞動強度大,二是化學藥品傷害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