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門口打太極拳的老爺子換了長袖。桂花的甜香發膩帶油,滿街遊蕩。水果鋪夥計搬葡萄進店,野貓和狗們在街角東張西望。我去點心鋪,問甜餡的包子,答說沒有;菜餡的?店員臉色都做了難。一個蜂蜜糖糕兩份豆漿,去隔壁買了一個韭菜餅一張蘿蔔餅一張雞蛋餅一籠燒賣。店員還殷勤推銷牛奶,滿口誇飾“絕沒有三那什麼”。提著塑膠袋沿路走時,狗們不知為何歡快起來,追著我的鞋跑了半條路,圍繞著嗅,我懷疑它們彼此嗚嗚是在商量分配怎麼咬我的腳。
早起買早餐總是老阿姨老先生們的活兒,菜市場裡審犯人一樣提著魚和肉,目光利如刀劍,要把它們直接處決一樣。街區的角落裡有兩間生煎店上過電視,聲名遠揚,價格也和聲名一樣扶搖直上,老阿姨們踩著拖鞋固執地等人家老闆慵懶地卸門板,無視旁邊油鍋裡不斷滾胖的油條,像張愛玲小說裡相信“最好吃的東西總是深巷小店裡買來的”的太太們。天逐漸褪換成多雲天氣理應有的純白。鳥們啾啾的鳴囀,伸頭啄路上的積水,步態矜持像才華枯竭的老年作曲家。
我推開門時,她坐在窗臺上背靠墊子,說桂花的香氣雖然膩人,但聞來還不壞,說知道我快回來了不怕餓了,就不怕被催起食慾。我給她陳列了戰利品,告訴她口袋裡徹底一個硬幣都沒有,完美的組合。蘿蔔餅和韭菜餅用刀切成了兩半,每人各分半個,因為我知道她饞著韭菜和蘿蔔絲,各要半份方便她解饞。她聽得鳳顏大悅,曼聲說難得你想得周到,除了她點名要的餘下都看賞啦。
她吐著被韭菜汁燙到的舌頭,問我:上一次口袋裡空無一文是何時?我想了想,答說兩年前,那時我與她還得喝菜粥灑鹽度日。她搖頭說,那至少有熱粥湯有菜葉有香米,維生素蛋白到碳水化合物一樣不缺,去年她到瑞典對著9元人民幣一根的黃瓜望而卻步,幾天不舉火淨吃冷食。我對她說,沒得花銷和沒得吃是兩回事。吃是緩解生理上的不舒服——主要是胃;而囊中空空基本上意味著,你在這城市裡晃盪時,周遭的一切——城市裡大多數東西都可以贖買——和你無關了。
我吃東西一向豬八戒吞人參果。吃完我那份後看她,細嚼慢嚥剛到一半。我找到了茶葉罐,燒水喝茶。她勸我茶泡淡一些,以防沒到黃昏就把胃又洗乾淨了。我問她為什麼今天吃得格外慢,她說,吃完這一份就真的好一會兒一無所有了。假日的白天那麼長,可惜餅和燒賣留了會冷癟,不然她真想留著慢慢吃。然後她想起某情景劇裡一位阿姨的話:“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吃完之後她讀一會兒本雅明,眼皮逐漸下去了。她抱怨本雅明的書本來就催眠,不為了吃點東西,她才撐不了這麼久;又埋怨說凌晨時我給她說的一首埃德文?羅賓遜的詩結尾太驚悚,好好一個科裡紳士怎麼就一槍把自己殺了呢?這種東西聽了怕要做噩夢。我勸她困了就睡,別忌諱吃飽了睡會讓人覺得是豬。她一點沒反對,說就這樣睡了——你也一起睡吧?——如果黃昏時錢沒來就叫醒我,我再收拾一下家裡,一定能找到錢的!
因為感冒,她睡著時發出小狗般的鼻息聲。雨聲時起時歇,夾雜著鄰居孩子練習鋼琴音階的聲音。我收拾屋子,在衣服堆裡找到了三個一元硬幣和兩張冰淇淋提貨券,一起放在了她枕頭旁。每當她在夢裡蹙眉時,我都希望,她不要夢見羅賓遜的那首驚悚詩,或是其他任何奇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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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路人甲 文/夜叉
超女最盛的那年,被一群小姑娘在路上攔住,彼時還不知道“請藉手機一用”的妙處,誤以為遭遇剪徑,詢問女俠高姓大名,被告之是“盒飯”、“涼粉”云云。這樣的一個頭銜,已經?替代了本來姓名,成為了粉絲樂於接受的身份標識。宣佈偶像是某某,似乎其他自我介紹都是多餘的了,可以說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