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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車站外面那條從磨坊橋的水閘流出來的潺潺細流正向前延 伸著 年久的瞭望樓方方正正地端坐在斑斑駁駁的偉岸高大的 菩提樹和蒼茫的薄暮之間

多年以前 我們是經常坐在這兒的 每次過橋時 橋下髒亂 的流水傳出濃烈地腐臭味 我們在水閘邊向下邊的的臭水彎下 腰看著懸掛在橋墩上的藤蔓和水藻 天很炎熱時我們到另一邊 去端視著不停湧現的水泡沫 嘴裡議論著學校老師的奇聞軼事

我從橋上走過 向周圍張望 濃濃的墨綠的水藻像是一張地 毯滿滿地鋪在河面上 依舊閃射出弧形的光芒向下湍流 洗燙衣 務的女工照舊露著膀子擺弄著乾淨的內衣 熨衣服的熱氣一縷 縷地從這所瞭望樓的窗戶裡擴散下來 一隻狗懶懶地在大街上 走著 門口閒站著不少人用特別的目光看著我 好像覺得我太襤 褸東西又太笨重了

我們經常到前邊那家水果店買冰吃 而且還學會了抽菸 這 條街道我太熟悉了 沿途的每一 個 門 面 都 那 麼 親 切 食 品 雜 貨 店 藥店 麵包坊 隨著感覺我在一扇已損壞把手的褐色院門前 站住了 手裡彷彿懸著千鈞重擔 我輕輕地推開門 躍入眼簾的 竟是那麼蕭條 那麼陌生 我的眼漸漸潮溼了

聽到我長統靴 咚咚 的上樓聲 上面有扇門開了 有人扶住 欄杆向下看 廚房裡香味撲鼻而來 是煎土豆餅的味道 我想今 天肯定是禮拜六 憑欄張望的那人一準是我姐姐 瞬時 我心如

鼓 竟有幾分靦腆 低下頭來 終於我脫下鋼盔 仰面細看 是大 姐 真是大姐

保羅 她叫著我 保羅

我拼命地點著頭 血液沸騰 揹包撞在欄杆上 趔趄了幾下 手中步槍有千鈞重量

媽媽 媽媽 保羅回家了 大姐轉身衝著門裡高喊 聲音有 些破裂

我的腳彷彿粘在樓梯上 身子一下定住了 媽媽 媽媽 您的 兒子回來了 保羅回來啦

我全然沒了力氣 身子往牆上一靠 費盡全力緊抓著鋼盔和 步槍 但雙腳卻釘在上面 無法邁進 樓梯逐漸變得模糊很快就 消失了 我咬緊牙關 用槍托支住身體 然而嗓子也麻木了 一個 字都出不來 大姐那句話彷彿電擊了我一下 渾身無力 我拼命 想笑一笑 說句話但什麼都不能做 我靜靜地站在樓梯上 哀傷 悽楚 思念 種種情緒一擁而上 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 淚水早已 奪眶而出

姐姐忙走過來 問 你怎麼啦 保羅

我重新振作 一步一頓地上了樓 把槍靠在牆角 揹包脫下 放下鋼盔 皮帶之類都解下來 然後我喘著大氣說 給我拿條毛 巾來

她進廚房給我拿來 我邊擦臉 邊注視頭頂牆上那個玻璃鏡 框 裡面夾藏著我過去做的彩色蝴蝶標本

母親的聲音從臥室裡傳出 中斷了我的目光 媽媽還沒起來嗎 我問姐姐

她病啦

我進了臥室 伸手給她 剋制著說 媽媽 我回來了

暮色沉沉 她安詳地躺著 她看著我不聲響 過了一會兒小 心地問我 孩子 你是不是受傷回來的

不是 我是回來休假的

母親面色蒼白 我沒勇氣點燃燈 我怎麼流淚呢 她說 應該好好高興才是啊

你病了嗎 媽媽 我問

我今天要起來一會兒 她說著 轉身找我姐姐 姐姐不時 地往廚房裡去燒飯菜 還有一罐你愛吃的果醬 去拿來吧

我老長時間沒吃到它了 媽媽

好像算到你要回來似的 姐姐邊笑著說 全是你愛吃的 土豆煎餅 越桔果醬

還是週末呢 我又說

快 孩子坐過來 媽媽說

我默默地坐在媽媽身邊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