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嘆似悵,他起身走去湢室,將半溼的衣衫褪了,整個人都埋進溫水之中。
寧朝陽沐浴之後準備就寢,突然就發現房內分外悶熱。
她開門透風,皺眉嘀咕:“這個夏日怎麼比往年還更難熬了。”
許管家拿著賬本盤算道:“外頭的冰也不是買不起。”
只是花銷很大,五兩銀子一塊冰,那冰還只能用一個時辰不到。
“罷了。”寧朝陽擺手,“前途未卜,還是省著些花為好。”
正說著,風裡就突然拂來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
寧朝陽不由地跟著風走了兩步,覺得實在涼快,又再往外走了幾步。
然後她就看見一輛木板車運著巨大的冰塊,正在往東院的方向走。
“站住。”
陸安聞聲停步,嘴角抽了抽,不得已地拱手:“紫蘇見過大人。”
寧朝陽走過去默默地蹭了會兒涼氣,而後才問:“你家主子的?”
陸安點頭:“是今年上頭的賞賜,主子讓我都拿過來。”
“行了,去吧。”她擺手。
許管家看著那冰山慢慢沒進東院大門,不由地道:“您又何必苛待自己,真不想買冰,去與江大夫一併歇了也好。”
“我也不覺得很熱。”朝陽嘴硬地道,“心靜自然涼。”
比起身體上的涼,降官罰俸更讓她心裡發涼,想想這糟心事兒,也就不覺得熱了。
吐了口氣,她回去主院,就著窗邊的竹榻便閉上了眼。
子夜時分,有人越窗而入。
朝陽察覺了,但她沒動。
來人身上一股冰涼之氣,先是在她榻邊站了一會兒,而後就伸手擦了擦她額上的汗。
“大人?”他輕聲試探。
寧朝陽長氣吸入,緩氣撥出,恍若熟睡。
於是江亦川就放心地動手,將她抱了起來。
看著那麼厲害的人,抱起來卻輕得很,攏起臂膀,她身上的雪紗就從他手腕旁垂墜下去,像一彎半沉在水裡的月亮,拖著浮銀長光。
他不由地想起無數個在沙場上的夜晚,天地間什麼也沒有,就只有一輪月亮。
而就是這輪月亮,為他照亮地上的圖紙,給他指示著行軍的方向。
月亮是摘不下來的。
但懷裡的人他現在可以抱緊。
唇角微抬,江亦川帶著人越窗而出,步伐穩健,一路都沒有將她驚醒。
東院裡一片涼爽,化下去的水被清理走,銅鼎裡又放上了新的碎冰。
寧朝陽很想舒一口氣,但她又不想被這人發現,就只能佯裝翻身,將臉埋在臂彎裡。
身邊這人抬了手來,像是想擁著她一起睡,但只一瞬,他好像又顧忌起了什麼,手指一節一節地曲回去,剋制地躺在了離她一尺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