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一晾,呆會兒你找塊乾淨的抹布用熱水把這席子也擦一擦…噢,對了,中午咱們倆做點涼麵吃得了…還簡單…反正晚上吃大餐…瞧這天熱的,都已經立秋了,還這麼地熱…”
彷彿大年三十那一天,慌亂忙碌裡流動著的是歡欣鼓舞的氣息,一點躍躍欲試的興奮與忐忑,彷彿這一天都是無謂的,一概的日常程式都是可以減免或者省略的,就為了等著晚上的那一餐年夜飯。儘管每一次都是靜靜的淒涼,她和幾個沒有去處的同學在一起,聽著外面峰火連天的爆竹聲,滿桌的美味佳餚也象是變了味,只漸漸地冷下去…大年初一的早上,她一定是第一個守在電話旁邊,因為趙國輝總是會第一個打來,這個大忙人也從來沒有在家過除夕的機會,總是在下面走訪著,卻還是記得她,新年裡的第一聲問候。寥寥無幾的幾句話,都是無關緊要的客氣與叮嚀,她捧著那小小的話筒,卻是珍之又重的最最要緊的物件…
下午的時候,她自告奮勇地去將被子收進來,雨過天晴色的底子上橫亙著著稀稀疏疏的綠色枝芽,手觸在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層柔軟,那柔軟抱在懷裡,還有太陽的氣息,溫暖而又芳香,有一種說不出的舒心與閒散。
她很自然地推開了那扇厚重的房門,至今尚未踏及的神秘之地,竟然是那麼地平常普通,與樓上靳啟華的那一間幾乎沒有任何區別,傢俱的種類與擺放位置也大致相同,想不到會是這樣。
放下被子,走到那書桌邊,亦是胡桃木的相框,都是趙國輝與其他人的合影,其中有一張,站在老趙同志身邊的年輕男子影像模糊,卻依稀可以辨認出是在靳啟華那張全家福中的中年男人。青春逝去,總會留下痕跡,或者是友情,或者是愛情。可是在那些照片裡,卻沒有出現任何一個女子的照片,甚至連他從前的妻子的也沒有,難道趙國輝真的是一個為了事業而完全將家庭感情拋擲不顧的人?
她只得轉回身去整理床褥,一點點一絲絲的摺皺,都盡力地去撫平,幾近嚴苛的程度,所以席夢絲墊子與床頭靠背之間突然的凸起之處也不肯放過…然而並不是的,那裡掖著一本書,輕輕地翻動著,那微微發黃的書頁,大概已經許久不見天日了,散發著上個世紀陰冷的空氣。
扉頁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祝賀趙國輝順利畢業。司徒依”
有些石破天驚的震動,司徒依…依依…她還清晰地記得趙國輝在那一晚醉酒之後的呼喚,依依…這本厚厚的舊書裡,究竟隱藏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禁不住又翻了一翻,一張薄片掀翻了出來,飄飄搖搖地向地板上滑去,她眼睜睜地望著那照片裡傾國傾城的女子綻放著輕柔的微笑,一點點地跌入凡世塵寰。好一會兒才俯身去撿了起來,灰色的底子,那個時代特有的照相館裡的背景,楊柳依依,輕搖直上,卻是掩蓋不了的光華璀燦,在顧盼淺笑間只令旁觀者漸漸地傾倒迷戀。
這是她所受到的最最新鮮詫異的刺激,不由得在那清麗面容上輕輕地撫摸著,也害怕唐突了佳人,頃刻便鬆開了手,只覺得血液中有一種死灰復燃式的悸動。隔了多少年的朝雲暮雨,謝了多少載的春華秋月,竟然在這古老的舊樓裡…在那剛硬堅強鐵漢的枕畔,隱藏著這樣一位年輕女子,微微地含著一點忍讓與包容,靜靜地窺視著那瞬間即逝的繁華人生。
一時之間,她竟然驚慌失措地忘記了身在何處,彷彿愛麗絲訪尋到的綠野仙蹤,明明近在咫尺,卻也不敢相信這就是真的…
四
後來,她也不知道是如何離開了那裡,又是如何冷靜地將一切都歸於原位,不曾留下半點蛛絲馬跡。是她在無意間窺探了別人感情上的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