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她很平靜地向校長辭了職,校長還以為她是意氣用事,好言相勸了一番,後來聽說她是帶順順去省城治病,才作罷了。村裡面還真不錯,村委學校還有村民們,竟然東拼西湊地給她籌集了幾千塊錢。她捧那沉甸甸信封,唏噓不已,倒底沒有帶走,全部給了自己的一個學生小勇,小勇的父親馬上也得動手術了,都需要錢。
重新回到那沿海城市裡去,在老城區租了一處房子,每月租金四百元,又把順順送到附近的託兒所裡,每個月的托兒費也是六百元,包兩頓飯。這一切全虧房東大媽的幫忙,據說老太太還在居委會里擔任重要職務,平日裡熱心慣了,看她們孤兒寡母的,大概是動了側隱之心。
安頓下來,她便帶著順順去了市立醫院,可惜靳啟華出國講學去了,大約得過一個月才能回來,幸而順順的病情已經穩定了,看病的大夫開了一些藥,建議她再等一段時間。
這一次複檢,還要開藥,幾百塊錢不見了,還有房租,托兒費,還有這煤氣、水費、電費,簡單的生活費,每個月的基本開銷至少也得兩千元。接下來她的首要任務就是賺錢,石新竹那卡里錢是得給順順治病用的,現在可是一分也動不得的。找工作也是個愁事,她沒有屬於石新竹的文憑,城市裡又比不得鄉下,但凡是個工作,都是先看看你的學歷,她後來甚至想到過要不要去買個假文憑,反正連她這個人也假的。後來,想想還是作罷了,一旦發現,連她這個假身份恐怕也要漏底。
住在隔壁的房東大媽,發現了她的窘迫,問她要不要隔壁街上的洗衣店工作,每個月工資一千元,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沒想到工作會那麼繁重,每天光是熨衣服,就熨地她筋疲力盡。可是她不能喊累,因為這工資遠遠達不到標準,她只能另想辦法。
下班以後,到洗衣店旁邊的小飯館裡洗盤子,一直洗到夜裡十二點鐘,每個月六百塊錢。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凌晨的時候起來,蒸包子,趕在上班以前到路口去賣,生意還算不錯,一個月也能有幾百元的利潤。辛辛苦苦地幹,不過只能維持個溫飽,空有一肚子學問,也是枉然。
有一次星期天,順順陪著她一起賣包子,幫忙收著錢,又忙裡偷閒地跑到隔壁報灘上去看了一會兒報紙,回來向她報告著新聞,原來報紙上刊登了不知什麼地方的一個博士竟然在街頭賣茶雞蛋,連博士都賣茶葉蛋了,順順鼓勵她:“媽媽,加油!”她看看順順天真的模樣,想想還真是心酸。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以現今這樣的方式過活,所有的感覺都封閉了起來,只剩下一個累字,從早到晚,似乎沒有片刻得閒的時候。生活的重擔,只壓在她一個人的身上,曾經也想要過掙扎,卻沒有翻身的機會,她仍舊是蹣跚於社會最底層的平頭小百姓,曾經的回憶沉沒在現實的殘酷裡,莫不是尷尬的覺醒與自暴自棄。
只是難為了順順,大部分時間都得一個人待著,幸而那個孩子很懂事,不會讓她過分地操心,而且很快地取得了房東夫婦的歡心,一口一個“爺爺奶奶”地叫著,甭提多會討人喜歡了。
事有湊巧,她在檢查客人送來的衣服時,從一件羊絨大衣裡發現了一枚黃豆大小的鑽石戒指,幾天後客人來取衣服,她卻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人家。那女人姓辛,之前還買過她的包子,大約也瞭解了她的一點情況,知道她是由鄉下剛剛進城來的,為了是給女兒治病,急需用錢之際卻拾金不昧,自然是心生讚歎,想要重重地酬謝於她。不想她那麼困難的人,竟然一口回絕了,辛大姐便問她想不想去酒店裡做鐘點清潔工,報酬還不錯,應當比在洗衣店工作輕鬆多了。她去面試才知道,是一間五星級海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