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雲低頭流淚,八尺二寸的身材看來如此渺小,像只卑微的螞蟻。他泯住下唇,跪倒在地,垂淚求懇:“馮大人,我可以隨您走,只是請您務必高抬貴手,放過這些男女老少,他們是無辜的。”
馮治搖了搖頭,冷硬的聲音響起:“盧——大人。”盧雲求懇道:“馮大人,請您做一次好人,好不好?”
馮治嘆了口氣,他眯起雙眼,嘴角斜起,豎指輕搖,道:“濫好人,不是人。”
“馮……大……人……”斷斷續續,夾雜著哽咽,身上似有千斤之重。
“盧——大人。”那聲音暢快悠揚,充滿了光輝與勝利,就像千百年來的王者。
馮大人站著,盧大人跪著,馮大人與盧大人,就這樣對望著。
盧雲苦笑垂淚,自知無力轉變局勢,他跪倒在地,仰望上蒼。旁觀眾人目不轉睛,都在望著場中的盧狀元。滿場寂靜中,只聽他輕輕向上蒼訴說:“老天爺,終究是不成的嗎?”他雙眼微眯,凝視穹蒼,淚水從小小的眼縫中湧了出來,他忽然撕破了自己的上衣,大聲哭號:“老天爺!想要做好人,終究是不成的嗎?”
“煩死人了,抓起來。”馮大人皺眉搖頭,打了個手勢,數十名兵卒暴喝一聲,全數湧了上來。在小嬰兒呆滯目光的注視下,眼前的盧雲放聲大哭,陪伴著他的哭聲的,則是滿場老弱的慘叫哭號,以及高天業伸手去撕胡媚兒衣衫的聲響。
誰能解救自己呢?在這瀕死絕望的一刻,腦中閃過了無數往事,有顧倩兮溫柔的鼓舞,有顧嗣源多智的囑咐,更有銀川慈愛的目光,而最後停在眼前的,卻是他。
“崑崙劍出血汪洋,千里直驅黃河黃。”
俠就是夾,左邊是仁,右邊是義,頭頂灰天,腳踩泥地。只因存愛,所以存恨,只因心慈,所以心悲,只因成王敗寇,所以濟弱扶傾,只因天下無道,所以以武犯禁。
好似卓凌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滿身殺業的劍神向自己諄諄訴說。迷茫之下,經脈好似被鎖緊了,扼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尋不到出路的方剛血氣在體內擠壓衝撞。那忿恨血氣化為形質,一點點地催促自己。盧雲大聲喘息,雙手向空掙扎。
悲怨是空、仁義是夢,只因信仰劍,所以貫徹道。
“呀啊啊!”猛然間,大聲驚呼傳入耳中,跟著一名兵卒飛了過來,正正撞在馮治背上,馮治心下一驚,急忙轉過頭去,只見場中光芒閃耀,盧雲手上的寶劍陡然上升了三尺有餘,成了一柄精光耀眼的大火炬。
盧雲淚水滾滾落下,口中卻哈哈大笑,他舉起長劍,精光一閃,竟已劃破自己赤裸的胸膛,劍尖向地,長劍沾了鮮血,沿刃滴灑,霎時在腳旁畫出了一道血線,好似一道界限,將滿場兵卒與那嬰兒隔了開來。滿場眾人不解用意,都是看傻了眼。
盧雲一邊哭泣,一邊擦抹淚水,模樣如同稚童。忽然間,只聽一聲斷喝,場中的身影不再啜泣,他單手提劍,劍尖卻正正指向馮治。馮治皺眉道:“盧大人,你想反抗麼?”
盧雲滿胸鮮血,仰望天際,只見他掌中如持火炬,靜靜地道:“我盧雲以性命發誓,你等敢過這條線,必被我手中長劍腰斬。”他橫眼睥睨,望著場中兵卒,彷彿便是當年“劍神”的傲然神態。
盧雲雙目滿是血絲,咬牙道:“胡姑娘過來!把你的家人帶走了!”
胡媚兒從未見過盧雲如此憤怒,便在藥鋪裡,也僅見他頻頻拭淚,不曾這般悲號。胡媚兒又驚又怕,又喜又愛,她躡手躡腳地走向自家親人,忽聽一名兵卒喝道:“你大……”話聲未畢,劍芒催動,那人身子竟已斷做兩截,爛死在地。
劍芒重現江湖,高天業、高天成等人都是識貨的,霎時全身發抖,無不向後退卻。眾人大驚失色,萬沒料到盧雲竟有如此神功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