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眾人已到西涼城外,伍定遠忽地面色凝重,一言不發,楊肅觀看在眼裡,猜知他顧慮自己逃犯的身分,便道:“伍兄切莫擔心,你現下非但是朝廷的制使,更是柳侯爺的手下愛將,倘若這知府陸清正要為難你,自有我出面擔待。”
韋子壯也勸道:“正是如此,楊大人官拜兵部郎中,有他在此,官場上的那些瑣事,還有啥好擔憂的?”
卻見伍定遠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怕那知府找我麻煩。便算找上了我,伍某一條爛命,也沒什麼值得憂心。”眾人聽他語氣沈重,心下都是一凜。一旁娟兒問道:“你既然連死也不怕了,還有什麼煩心?”
伍定遠嘆息一聲,看著漫天黃沙,道:“自燕陵鏢局的案子發生以來,至今已有年餘。我忝為西涼捕頭,非但不能將崑崙山兇徒繩之以法,還落得亡命天涯,每回深夜自思,真教人情何以堪?”他握緊雙拳,咬牙道:“我……我這回若不能替苦主報仇申冤,我……我死也不瞑目!”說著說,眼眶竟有些紅了。
楊肅觀勸道:“伍兄萬莫自責,這群人非比尋常,這案子莫說是你扛不起,便是刑部尚書、六部會審,恐怕也是力有未逮。”
伍定遠長嘆一聲,搖頭道:“但願此番西來,能替柳大人找出有力證物來,盼能推倒江充這個奸臣,也算是為蒼生除害了。”眾人無不點頭稱是。
當下伍定遠便帶同眾人進城,他怕陸清正別有居心,若知自己返抵西涼,定會設下陰謀圈套,等著對付眾人,便只悄悄入城,沒敢驚動當地衙門。
進得城裡,只見西涼城不甚宏偉,街上也只三五間客棧,韋子壯皺眉道:“這西涼城不太熱鬧,咱們幾個外地人一投店,便給人知覺了。”
伍定遠道:“此事不需擔憂。大夥兒可到寒舍住上幾日,反正我們也不會在此耽擱太久,勉強還能應付一陣。”便引著眾人,自往府邸行去。
路上經過一處街道,只聽遠處一人呼喝連連,道:“死雜碎!我說你偷東西,你便是賊了,還敢說東說西的!”一人哭道:“我不是賊啊!不是賊啊!”
眾人聽得這兩人的對答,心下都是一奇,便往聲音來處走去,行出數步,便見一名身著捕頭服色的官差,手上拿著威武棒胡亂撕打,地下跪了一名攤販模樣的男子,口中呼天喊地的叫疼,四周擠滿黑壓壓的人頭,都在議論紛紛。
娟兒提起腳跟觀看,眼看那捕頭兇惡無比,忍不住皺眉道:“這捕頭怎能當街打人,這世上怎有這樣的官兒?”
兩旁街坊聽得豔婷此言,面色一顫,都是驚駭不已。
娟兒略見訝異,奇道:“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一名老者壓下嗓門,悄聲道:“這位姑娘說話可要小心了。這新上任的捕頭好不兇狠,才接任一年多,就把百姓整得苦不堪爺言,他說你老子是母的,你老子便要成你娘,整日價作威作福,只會魚肉鄉民。你這話給他聽了,準吃不完兜著走。”
豔婷聽這捕頭如此狂妄,也感駭異,便問伍定遠道:“伍大爺,那捕頭你可認識?他以前便這般壞麼?”
伍定遠面色鐵青,冷笑道:“嘿嘿,這小子以前不過是個丑角,想不到我離開一年,廖化便能做起先鋒了。”兩名少女心下甚奇,不知他在說些什麼。
原來那新任捕頭不是別人,正是舊日伍定遠的手下阿三,這人是衙門師爺的小舅子,從不曾討人歡喜,資歷既淺,功夫又差,卻不知陸清正何以提拔此人。他見阿三作威作福、惡形惡狀,只怒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當場三兩拳打死阿三出氣。
楊肅觀是個明白人,他見伍定遠額頭青筋冒起,想來他已然按耐不住,只怕旋即就要出手揍人,他往前一靠,伸手往伍定遠肩上搭去,低聲道:“咱們走吧,莫要多惹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