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轎里人到底是誰?難道有妃子私自南下麼?”
想著想,眼光便朝轎伕瞧去,只見諸人頭纏白布,身穿白袍,她心下一奇,暗忖道:“異族人?怎會這樣?”揚州貿易繁盛,雖有大食、波斯、天竺商旅在此聚集,可外國人坐轎遊街,未免太過招搖。她揉了揉眼,心道:“怪了,這到底是誰的轎子,可得瞧個明白。”
此時華轎早已停上甲板,主人卻無離轎之意,依稀可見簾後端坐一人,濛濛隆隆地瞧不見面貌。幾名轎伕圍攏過來,先放落了腳踏,又在轎旁燃燒炭盆,添火取暖。行輿座駕全依古禮,分毫不差,這下子卻讓瓊芳看懂了門道,不由心下大驚:“皇族的人!”
欲知士大夫教養高低,不必當面觀其談吐,單看儀仗、輿服、車駕三者!便知端倪。月前娟兒的師姐出巡遊街,當時瓊芳冷眼旁觀,只覺都督夫人場面浩大,開道兵馬眾多,卻因主事者少了學問,徒然引得百姓嘻笑指點,全不見半點威嚴。反觀這頂轎子極為沈斂,不必敲鑼打鼓,歌笙舞樂,只需幾個小安排,便已襯出過人威儀,單以學問來說,不知高過豔婷幾百倍。
瓊芳看得一頭霧水,心中便想:“原來是異族王公,難怪我不認得。一會兒請哲爾丹過來看看吧。”哲爾丹出身北方蒙古,這些轎伕卻身穿西回衣衫,望來好似是突厥人,只是瓊芳身為中華上國的天之驕女,管他東夷西戎、南蠻北夷,全做一氣看了。至於哲爾丹的蒙古話能否說得通,頭暈發燒之中,哪還有餘力深思?
管他誰是誰,瓊芳今夜只為盧雲而來,只要大水怪沒躲在轎子裡,那便不關她的事。搖了搖頭,揭過了事情,便又專心等人。
雪勢越大,河面上蒸起一片寒霧,這雪再落將下去,說不定水路交通斷絕,這趟船便開不成了。瓊芳舉起手來,不住呼著暖氣,就盼風雪更大,倘若盧雲受困揚州,那更容易找到人了。
正守候間,忽聽天寧寺鐘聲響起,那船老大領著幾名稍公,逕從後舷轉了出來,一時解繩的解繩,收錨的收錨,船老大上下點過了人頭,這趟船隨時啟航。眼看盧雲遲遲不來,瓊芳自知白跑一趟,也是發燒得厲害,連脾氣也沒了,便想匆匆下船,先回家睡上一覺再說。
正要走上船板,忽聽對岸一聲大喊:“且慢!”雪花飛舞,濃霧漂盪,霧中人影一片朦朧,但聽腳步陣陣,卻又有人過來了。
“盧雲?”瓊芳心頭坪坪一跳,滿心期待之中,便讓開一步,要讓來人上船。
濃霧破開,面前走來了一名男子,只見這人腰間帶了只鐵琵琶,愁眉苦嘴,眉毛下彎,配上那似眯未眯的老眼,哪裡是盧雲,卻是一隻黑烏鴉飛來了。
世道不靖,美男子全都不見了,卻只有烏鴉到處飛舞。瓊芳瞪了賊烏鴉一眼,芳心鬱悶之中,便要走下船去,腳步才動,卻見烏鴉男子直挺挺地站在船板上,卻把自己的路給擋了。
船板窄小,若要兩人同行,自己便得緊緊挨著對方,任憑人家亂吃豆腐。瓊芳辛苦大半夜,傷風頭疼兼加心情不好,一見惡犬擋路,登時怒道:“閃開!”
瓊芳脾氣不小,惡形惡狀,說起話來自也衝得緊,正等著對方讓路,哪知這人當真大膽,居然雙手貼緊褲縫,立正端形,置若恍聞,好似吃不到豆腐,絕不甘休。
瓊芳心下嘆息,忖道:“這人八成也是個死老婆的,說不得,早些讓他夫妻團圓吧。”正要將那人一腳踢下水去,忽在此時,那人雙靴併攏,啪地一聲大響傳過,跟著將琵琶高舉頭頂。
那人解下琵琶,好似要奏樂了。瓊芳見這人怪模怪樣,不由微微一愣,道:“你想做啥?”
猛聽琵琶爆出一聲刺耳怪響,激得瓊芳雙手掩耳,尖叫道:“啊呀!”
琵琶叮叮連珠,本該悅耳悠揚,豈料竟能發出這等淒厲之聲?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