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者,使命也。宛如飛蛾撲火,焚燬殘軀。命運之起伏跌宕,在她不過是場笑話。
她是故意撞上去的。瓊芳怔怔望著她,忽道:“顧姐姐,我……我的天命是什麼?你可以告訴我麼?”顧倩兮搖頭道:“對不住了。一個人的天命,須得自己尋找。”
知天命與畏天命,這便是君子成道的最後一關。一個人找到天命後,這一生便不會後悔了。從此便能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成為大勇之人。
“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與聞也”,瓊芳等於被訓了一頓,她輕輕嘆了口氣,便也不多問了,低聲道:“那楊大人呢,他的天命是什麼,你知道麼?”
顧倩兮默然半晌,道:“他是英雄。”瓊芳愕然道:“英雄?”
顧倩兮道:“平心而論,外子確是當世英雄,能夠肩擔整個天下。放眼當今世上,並無第二個男人可以企及。”她凝視遠方京城,輕聲道:“有朝一日,他若失勢下野,我會代天下萬民啜泣。”
瓊芳驚撥出聲,萬沒料到楊肅觀在她心中有如此崇高地位。她深深吸了口氣,道:“那……那你以前的未婚夫呢?難道也比不上楊大人麼?”顧倩兮道:“他志不在此。”
瓊芳道:“是嗎?那他志在何方?”顧倩兮道:“你、我。”瓊芳愕然道:“什麼?”顧倩兮道:“你與我,我與他,都是兩人之間的事。”
仁者,二人也,天下眾生億萬萬,其實追根究底,都只是兩人之間的事。瓊芳聽她語藏機鋒,好似一語雙關,不由有些錯愕,還想再問,卻聽顧倩兮道:“走吧,我帶你去見如玉。當年發生的許許多多事情,她比我還清楚。”
瓊芳心下一凜,不知這“如玉”是誰,顧倩兮卻自行上車了,瓊芳明白她不會再說了,點了點頭,正要行上駕座,顧倩兮卻搶先執起了馬鞭,道:“換我駕車吧,你也該歇歇了。”
瓊芳怔道:“顧姐姐,你……你知道如何駕車麼?”
顧倩兮握住她的手,露出了笑容:“你別瞧我不起,當年我也是離家出走過的。”瓊芳感到她掌心的粗糙,不由微微一凜:“是了,她也是操勞過的。”正想間,顧倩兮已提起馬鞭,朝半空輕輕揮打,啪地一響,馬兒醒了過來,霎時噠噠蹄響,便已出發了。
天寒地凍,瓊芳向手上呵著暖氣,眼角卻向後回望,似在留意背後是否有人尾隨。正瞧間,顧倩兮卻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冷麼?”
瓊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顧倩兮道:“坐過來,兩個人暖和些。”不待瓊芳答應,便從車裡找來一張毛毯,先披到她的肩上,又朝自己肩上攏了攏。
兩個女人比肩而坐,望來便如一對親姐妹,親親熱熱的,瓊芳感受到她的體熱,一時之間,只覺得自己很是不該,始終都在算計她,只轉開了臉,低聲道:“顧姐姐,對……對不……起……”
瓊芳生平少說這三字,不免說得結結巴巴。顧倩兮微笑道:“好端端的,為何向我道不是?”瓊芳低下臉去,搖了搖頭,口中卻未應聲。顧倩兮也不多問,只提鞭駕車,便向紅螺山而去。
馬車北上,噠噠蹄聲,頗為悅耳,只是至今沒人想過一件事,她們還沒付車資。
這輛車所費不貲,馬是白馬,車是新車,雙馬並轡,至少值得百來兩銀子,只是說來奇怪,現下馬車伕不見了,兩個女人卻自己駛走了人家的車子,豈難道不會心存內疚?
瓊芳心有旁騖,自始至終沒有留意馬車的來歷,自也沒發覺顧倩兮手裡的馬鞭刻有字痕,卻是“中極殿大學士。楊府”八個小字。
官家之物,多有徽章印記,以防竊盜。原來這輛車是打楊府而來,想來有人向“中極殿大學士”借了這輛好車,一路載著人家的老婆出門,小心保護、細細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