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貴血統越是純正,他就越像個怪物。為了讓自己像個維吾兒人,耶律崇真扔下祖先遺留的黑色戰袍,從小被迫蓄上濃須,改穿回民的衣衫,並用長髮掩飾自己不夠高聳的鼻樑。
這位來自北國草原的契丹皇族,自欺欺人地偽裝為一個西域突厥,他儘可能忘卻自己是皇族血裔,唯有把武功獻給征服者,以騙子的身份度日,人生還能勉強過下去。
他比天祚帝還慘。戰死的皇帝好歹是死於故鄉,但帖木兒滅裡不知自己是誰,也不知故鄉究在何方。他臉出了寶刀,想要找回祖先的光榮過去,眼下他終於找到了,可是除了找回了更多的鄉愁,他還有什麼?
寶刀放落下來,生平不說一句謊言的黑契丹哈哈笑著,笑的是帖木兒滅裡,哭的是耶律崇真,不管他是誰,他都與“跛者”帖木兒大帝一般,是個無顏面對祖宗的懦夫。
眼淚一直來回打轉,黑契丹笑得滄桑,中國公主的眼中則現出了悲憫。她正要說話,忽然遠處傳來說話聲,有宮女過來尋她了。天真爛漫的公主啊了一聲,掩嘴道:“我得走了。”
流淚的耶律崇真醒了過來,變回了冷笑的帖木兒滅裡。
現下要不要殺她,必須做個決定。如果撲過去,一刀砍死她,自己還能急速逃亡。
帖木兒滅裡再次握住了刀柄,沉聲道:“殿下,你會替我保守秘密麼?”
“嗯……”公主低頭皺眉,望著地下的金雀花,“你為了找出這柄刀,弄死了許多花……”
握刀的手掌開始出汗。這個愚昧的女人居然在威脅自己,要不要殺,要趕快做出決定。
“這樣吧,我們打個商量。”公主好似不知大禍臨頭,她還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含笑說道:“如果你願意把花栽回去,我就替你保守秘密,好麼?”
黑契丹愣住了,問道:“就這樣?”中國公主含笑點頭,覆述他的話:“就這樣。”
帖木兒滅裡猶豫片刻,眼下宮女快來了,他知道自己無法殺掉這個女人,反覆思量之下,終於單膝跪地,雙手交叉胸前,毅然道:“我願意相信你一次,殿下。”
帖木兒滅裡懷藏心機,跪倒在地,面前一個身影蹲了下來,那是尊貴的公主,帖木兒滅裡皺起濃眉,不知她想做些什麼,正要問話,忽聽一聲柔弱的呼喊:“崇真……”
幾十年了,母親死後,就再也沒有人叫他這個名字,帖木兒滅裡呆呆地握住傳國寶刀,聽那溫柔的語調道出安慰。
“你不可以向我叩拜。別忘了,你是西遼國的王子。”
公主的黑髮讓他想起母親,閃耀如星空的動人髮絲,沒有國家的契丹王低下頭去,掩住了臉面,終於啜泣出聲。
崇真就是滅裡,滅裡也是崇真,從那天以後,滅裡與崇真合而為一,他們全是黑契丹。西遼王開始苦練刀法,他把耶律大石留在傳國寶刀裡的恩澤吞下來。終以一身霸悍武功威震西域,也以“帖木兒滅裡”的身份贏得第八代煞金的尊號。
耶律崇真忠於自己,所以也忠於汗國,尊貴的黑契丹毋需國家,因為他已經有了公主。
美麗的公主,三年了,整整三年沒有見到您,您還好麼?
穿過了長廊,來到了後花園,眾侍衛停下腳來,高大的黑契丹王凝神看去,眼前站了十餘人,一名老者守在人群之前,這位是汗國元老,聰明睿智的阿不其罕。帖木兒滅裡別開眼光,他在等候那個充滿光輝的身影。
“父王、父王……”一群小小的身影圍向前來,抱住了可汗的雙腿,吵鬧哭泣,帖木兒滅裡認得這些孩子,他們是小王子與小公主,雖然不是王后親生,卻都視她如生母。
孩子們低頭哭泣,幾名年輕嬪妃眼眶溼紅,也在不住飲淚。帖木兒滅裡心下疑惑,在王后的教養下,後宮這些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