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突來,卻又成了生離死別。
楊肅觀氣息漸低,他仰望天際,喃喃自語:“師父……觀兒對不起你……師父……”說話間右手抬起,雙目含淚,便要墜落面頰,當鋼鐵流淚的一刻,它便會生鏽,便會死亡……豔婷牢牢握住他的手,痛哭失聲,尖叫道:“不要!我不准你死!不準!不準!”忽然之間,又是碰地一聲大響,槍炮擊來,打得身旁欄杆石屑紛飛,豔婷先是一愣,但她激動之下,對外界變故全不理會,那欄杆本已朽舊,缺了一角後再也受不住力,霎時傾塌倒落,滾到楊肅觀身邊。
楊肅觀緩緩醒轉,凝目望著身邊斷裂的欄杆,水氣飄渺中,只見石欄裂開,露出淡淡的青澤之色,楊肅觀嘴角顫抖,運起最後內力,使勁握住那截欄杆,啪地輕響,石灰泥屑盡落,霎時眼中看得明白,手裡握著的不再是圓滾滾的石杆,而是一座拳頭大小的方印。
泥灰滿布,雨水陣陣洗刷,露出了六大篆文。
“皇帝正統之寶!”將死之際,極目瞭望,遠處金水河浩浩蕩蕩,源源不絕地注入永定河中,那模樣好似是一條神龍,正自張嘴銜著什麼東西,卻要交給自己……歷經千辛萬苦,拋去了官職,捨棄了親人的性命,自己終於跨過劉敬也不曾跨過的一關。
今時今地,正統天命降臨。耳邊槍響不斷,楊肅觀奮力坐起身來,縱使滿身浴血,他眼中的神光仍極駭人。他拼出氣力,拉倒了豔婷,兩人一同滾倒在地,躲在欄杆之下。楊肅觀血流滿身,喘道:“豔婷,你若愛著我,便替我辦最後一件事!”變故連連,豔婷只不住啼哭:“你說!你說!便要我死了,我也心甘情願!”大雨飛灑,身邊水霧朦朧,槍聲更是接連響起,楊肅觀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當京城燃起藍光的那一夜,你要……你要伍定遠盡起居庸關軍馬,南下北京!”豔婷驚道:“南下北京?”楊肅觀喘息道:“戊辰歲終,龍皇動世,秦霸先遺言交代,唯真龍方能復辟成功,你……你……”他緊緊抓住豔婷的手,厲聲道:“要替我降龍啊!”豔婷全身大震,又驚又怕,只想開口再問,忽見楊肅觀背轉了身子,縱聲狂叫道:“天不絕我!天不絕我楊肅觀啊!”他面朝河水,霎時縱身躍起,旋即墜入河中。豔婷呆呆看著,忽然間醒覺過來,她高聲尖叫:“楊郎中!”一時間奮力躍起,追隨著楊肅觀的腳步,撲通一聲,那修長的身軀墜入水中,眨眼間便給大水吞噬。
槍聲終於停了,路上行人大聲驚叫,紛紛在看那一男一女的落水之處。“觀觀啊!觀觀啊!嗚嗚……嗚嗚……”淒厲的哭聲悲悲切切,楊夫人跪倒在地,掩面痛哭。伴著訣別也似的啜泣,永定河畔彷彿飄起了鬼火,無數火把映照,數百人聚集此間,都在打撈河中屍首。
究竟是誰這般狠心,居然忍心下手刺殺楊肅觀?他已經無權無勢了,朝廷削去他的官職頂戴,楊家長輩將他逐出家門,這般處置一個“敗戰將”,難道還嫌不夠麼?非要殺了他,將他的性命了結,這些人才會“顏笑逐開”麼?誰下的手?是皇上麼?他深恨楊肅觀出言忤逆,是以派人殺他洩憤?還是江充麼?只為削弱柳門勢力,是以先下手為強,以免這位兵部郎中日後東山再起?究竟是誰?這些人到底想做什麼?殺了楊肅觀,究竟會有什麼好處?“來,先喝了這杯茶。定定神。”兩手捧著茶杯,鐵壺淅瀝瀝地倒著熱茶,掌心慢慢暖了起來,僵硬冰冷的指節給熱氣滋潤,好似全身都舒坦了,乾裂無血的櫻唇就向茶水,輕輕啜飲。
“豔婷姑娘,肅觀中槍之時,你剛巧在他身邊吧?”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伴隨著永定河畔的風聲,柳昂天的聲音聽來讓人好怕。雖然竭力剋制,牙關還是顫抖起來。伴隨著身體的抖動,茶水立時濺上了纖纖素手,剎那間茶杯翻倒,直往地下摔去。
“小心些!可別燙著了。”一隻大手湊了過來,當場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