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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雲遊歷四海,吃喝拉睡這些瑣事自然難他不倒,可時序入了九月,節氣霜降,露濃風寒,天候乍暖還涼,這就無能為力了。他倉促離京,路上不曾帶有冬衣,自己仗著內力護身,自不把區區風霜看在眼裡,只是那小小嬰兒可就慘了,縱使真是虎豹之身,卻要如何熬下去?果然天候轉涼,不過露宿幾夜,便已滿臉鼻涕,盧雲每日將那嬰孩掛在懷裡趕路,一路聽他咳嗽,心裡更是擔憂。
這日行經慶陽,此地乃是內地小城,向無駐軍,盧雲便起意入城,預備買些冬衣再走。
行入慶陽城,但見地方貧瘠,也沒多少居民,瞧來望去,秋末冬至,家家戶戶都醃著白菜,一甕甕埋入地洞,一時也分不清誰是店家、誰是百姓。找了大半天,方才尋到一處破爛客棧,看土堡模樣,十之八九是民房改建而成,盧雲也無力挑三撿四,當下便住了進去。
一入客店,便聽一聲招呼,盧雲回頭看去,只見一名少婦望著自己,看她臉上生著雀斑,約莫二十來歲,背後帶了個襁褓。盧雲此時生滿短鬚,蓬頭垢面,倒也不怕有人認出自己,他見那少婦手端木盤,多半是老闆娘無疑,便道:“安排間上房,在下要住店。”說著行向櫃檯,先將嬰兒解下,又把包袱、兵刀一一扔上了桌,這才稍稍喘息。
那少婦瞅著桌上的嬰孩,笑道:“好可愛的孩子。怎麼沒瞧見娘?”此言一出,店裡七八個客人全都望了過來,盧雲自知他一個男人帶著嬰兒道上奔波,不免引人注目,當即咳了一聲,道:“這孩子的媽媽迴天水孃家了。我現下便是要帶他找娘去。”說話間從懷中取出一錠龍銀,扔上了桌。
那少婦倒也不似尋常夥計勢利,對銀兩竟是不看一眼,反倒伸手逗弄那嬰孩,一旁掌櫃似是那少婦的丈夫,趕忙將龍銀收下,笑道:“孩子的娘啊,客官累了,還不趕緊帶人家歇去。”
那少婦見盧雲滿身汙穢,好似爛泥堆中爬將出來,登時醒覺過來,她歉然一笑,問道:“這位爺臺可要洗澡?”盧雲一聽此言,全身忽然癢了起來,慌不迭地點頭,那少婦便搬了木桶入房,讓盧雲與那孩子洗澡。盧雲又取了銀兩出來,請她一會兒幫忙哺乳,只是這種事多少有些唐突,自又費了一番口舌。
忙了好一陣,盧雲抱著那嬰孩,終於平平安安地坐入木桶,好好地泡著熱水。
風緊天寒,連著十來日餐風露宿,能享這平安一刻,那是上天賜福了。那嬰兒自離孃親以後,整日裡便是給當成貨物般拿來運去,此時在熱水裡載沈載浮,直是歡欣鼓舞,一下子揮手舞腳,一下子嘻嘻傻笑。盧雲見他有趣,忍不住伸手逗弄,陪他玩了一陣。
眼前的孩子天真爛漫,不知父母橫死,家破人亡,眼下便要給自己送入怒蒼山,交到一群陌生人手裡。他如果懂事,是否會撕心裂肺,仰天哭喊?他若有一朝得知自己的身世,是否會抑鬱終身,再也不能自拔?
盧雲撫著那孩子的臉頰,心中忽爾一悲,淚水落了下來。
在這無名的西北店裡,輪迴一幕幕迴繞,當年的劍王與文遠,如今的知州與嬰孩。人生要怎麼走下去,剩下的全憑“良心”兩個字了。
洗過澡後,找了那少婦過來哺乳,那嬰兒如同吸血殭屍一般,一看乳房,咬住便不放了。盧雲也如餓死鬼模樣,只在客堂裡痛嚼菜餚,一口氣連盡五大碗飯,兀自嫌不足。一大一小狼吞虎嚥,比之難民都還不如。
爺兒倆吃飽喝足,那嬰兒體魄強健,吃完便拉,拉完便睡,著實是天生的虎狼,大有乃父之風。盧雲守在炕邊,將行李一件件翻將出來,他身上雖帶有不少銀票,但這些銀票打著知州大印,只要送入票號,立時便會給人知覺身分,雖不知朝廷是否有人追查自己的下落,卻也驚動不得,便要把碎銀撿出來,瞧瞧還有多少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