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有些氣餒,他眼前發黑,氣力慢慢離體而去,當下背靠石牆,想要撐住身子。哪知牆壁嘎地一聲,不過給自己一靠,竟爾打了開來,盧雲站立不定,便順勢滾了進去。
眼前一片黑暗,不見分毫光芒。盧雲又累又怕,也認不清這是什麼地方,想要爬出去,卻又使不出氣力。匆在此時,百年佛音幽幽響起,瀰漫著耳中:“天生萬物有時窮……人心欲無窮……”
盧雲嚇壞了,不知這是誰在說話,他勉力拔出“雲夢澤”,胡亂地指向前方,嘶啞地道:“誰……是誰……誰在說話?”
他問了幾聲,忽然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只聽它漸漸低緩,又道:“欲而不得心生苦,苦化嗔,嗔化貪,貪化爭,有爭則戰,爭而無道,是故天下有人必有爭,有爭必有戰,人人相殘相食,是為煉獄……”
聽到此處,眼前忽然亮起了光芒,盧雲眯眼看去,只見一隻佛燈幽放光芒,不遠處端坐一名老僧,看他目光低垂,嘴角含笑,好似要撫摸自己的頭頂。
盧雲又驚又喜,叫道:“天絕大師!是你麼?”他身上傷重,雖不知那老僧的身分,但料來八九不離十,必是天絕。當下爬向前去,向那老僧叩首。
盧雲額頭觸地,匆覺額間溼黏黏地,好似沾了什麼,盧雲心下一驚,凝目去看,只見地下滿是血跡,順著那血痕往上看,只見眼前的老僧僧袍早已染為血紅,正不住滲血出來。
盧雲顫聲道:“大師,您……您怎麼了?”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孩子,我在等一個人。”
盧雲喃喃地道:“等人?你在等誰?”
我在等一個人,等一個獨行於黑白之間的人……
那人……
不屬於朝廷,不屬於怒蒼,他是天地最後的聖光。
盧雲茫然道:“聖光?”
那老僧面帶悲憫,他右手微抬,輕撫盧雲的頭頂,低聲又道:聖光不滅,黑暗不至,修羅不臨……、南瞻部洲,就不會陪葬。
那老僧說著說,忽然輕輕一笑,低聲道:“老衲兵敗如山倒,今朝將死,夫復何言?只可憐天下大亂,芸芸眾生從此非黑即白,別無旁類……孩子,我無人可託,唯有把這兩句謁語傳給你。請你務必善記。”他伸手一推,佛燈傾倒在地,火焰順著油汁,緩緩流到自己面前。剎那間,鼻中聞到了一股辛辣氣味,面前熱焰竄流,現出了兩行謁語,見是:“金水橋畔龍吐珠,少林佛國大早年。”
光芒閃耀,彷彿這就是最後的聖光。
盧雲心中又是害怕,又是迷惑,他緩緩抬起頭來,與那僧人目光相接。
四下陰暗,老僧雙眼不見分毫寶光,只如石頭也似灰冷。盧雲吞了口唾沫,他伸手輕觸老僧的手掌,驚覺大手冰冷僵硬,已無分毫暖氣。
盧雲張大了嘴,一顆心彷佛停了跳動。他連連搖動老僧的身子,但那老僧容情木然,沒有分毫言語,盧雲驚怕之間,已是淚如雨下。
“不必看了,他已經圓寂了。”背後石門開啟,響起一個冷峻的聲音,盧雲目光迷濛,回過頭去,霎時見到了滿身鮮血的同儕。
黑暗無光的斗室中,天絕端坐室中,仿如音容猶在。趴在地下的是自己,側立牆邊的卻是……
“仲海啊!”
盧雲此行千辛萬苫,便是為了見秦仲海一面,乍見了他,旋即奮力上前,一把抓住秦仲海的肩頭,嘶啞地道:“仲海……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天絕大師為何……為何死了?”
秦仲海並未回話,只是目光向地,神色極是凝重。盧雲見他不住迴避自己的目光:心下忽起驚疑之感,顫聲問道:“仲海,人……人該不會是你殺的?”
盧雲內心恐懼,就怕秦仲海輕點個頭、答個諾字,那非僅自己不能再與他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