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來得無影無蹤,老邁低沉,似有無限傷感,盧雲與胡媚兒聽入耳裡,都是大感震驚,紛紛喝道:“什麼人?”問聲一出,那聲音卻又隱去,再也不聞。盧雲拔出雲夢澤,低聲道:“你在這兒護著孩子,我下去瞧瞧。”不待答應,當即揮舞劍光,護住全身要害,便往車下躍去。
甫一下車,只感寒風撲面,丈許外一名黑衣人邁步飛馳,直朝遠處奔去。盧雲冷汗直流,好容易擺脫了朝廷追捕,終於與胡媚兒平安來到貴州,倘若給人識破行藏,惹得大批追兵趕到,以後卻要如何安頓孩子?盧雲有心殺人滅口,當即抽出長劍,全力狂奔。
此時盧雲飛奔追敵,胡媚兒便躍下車來察看,眼見那盧雲已然追出十來丈,她心中憂慮,就怕盧雲有何閃失,但轉念想起他方才的說話,心中忽又感到酸楚。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其實胡媚兒適才所言,不過是尋常風塵女子心中所盼。這些姑娘多半情非得已,並非個個玩世不恭,一旦遇上仁慈善良的郎君,往往心中生出期待,就望能盡去昔日之非,再作人婦。她回思生平,自己殺人如麻,為惡著實不少,更因性子自卑暴躁,害了無數好漢,江湖上與她有仇的豈止一家一姓?看來若要退出江湖,嫁入官家做姨娘,這輩子是休想了。她心中悲涼,復又剛硬起來,反正既然錯了,那便錯到底,淪落成娼婦又如何?萬劫不復又如何?咬牙切齒之中,恨不得再殺它幾百幾千。
她惡狠狠地踢開了地下的石子,掀開車簾,便又行入蓬內,猛然間,身子一震,竟爾倒退了一步,口中更險些尖叫出聲。
車裡不知怎地,竟然坐著一名蒙面人,看他雙目精光閃爍,正自凝視著自己。
胡媚兒尖叫一聲,霎時銀針便要發出,便於此刻,那黑衣人左手一伸,舉起了一樣物事,淡淡笑道:“動手吧。”
胡媚兒看得明白,那黑衣人手中舉的不是什麼兵刃寶劍,卻是給自己喚叫阿秀的那名嬰兒。此時盧雲已中調虎離山之計,只餘胡媚兒孤身禦敵,她投鼠忌器,深怕誤傷嬰兒,當即尖叫道:“你要殺我,儘管衝著我來!你……你放下孩子……”
黑衣老人聽出她的柔弱,只淡淡地道:“胡姑娘,你生平殺人何其之多,如今為何吝惜一個孩子的性命?你回答我。”聽他聲音老邁,竟是方才車外說話的嗓音,胡媚兒目光望向嬰兒,心裡又慌又怕,顫聲道:“我……我不知道……”黑衣人冷冷地道:“胡媚兒,只因你心中存了非分之想。你想借這孩子贖你的罪,讓你往上攀爬,重新做人,可老朽得告訴你,你太天真了,這是沒用的……”他口氣轉為低沉,幽幽地道:“胡姑娘,既已墜入孽海,便無回頭之路,沉淪下去吧……沉淪下去吧……”
胡媚兒聽他說破自己的心事,登時放聲大哭:“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淡淡地道:“我是你的同伴。”胡媚兒淚如雨下,已然軟倒在地,哽咽道:“同伴……”
黑衣人緩緩起身,將衣袖撕開了,霎時露出一隻孤鴻烙印,聽他靜靜地道:“胡姑娘,來吧,帶著玉璽,隨我回去無邊地獄,去見你的新主人。”
“新主人?那江大人他……他……”胡媚兒全身發抖,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眼前的老者雖然看不清臉面,說話聲中卻有一種無形的勸慰之力,形勢已成,萬難反抗,除了投靠新權貴一途,別無法子活命,正要含淚答應,陡然間,那小嬰兒竟然呱呱地大哭起來。
胡媚兒腦中電光雷閃,想到盧雲對自己的信任,不由尖叫道:“我不要主人!我不要主人!走開!別煩我!”
只發瘋般撲了出去。那黑衣人抓著嬰兒,側身閃過,嘆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難道不知這個道理麼?”說話間手按劍柄,旋即要拔劍出鞘,料來胡媚兒必定凶多吉少。
正在此時,車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