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爽利之事,便是睡覺,俗俚說得好:“早早睡、晚晚起,又省油光又省米”,睡覺時啥都甭管、一切免聽,要什麼、有什麼,想什麼、是什麼,帝王仙佛,隨心所欲,正因如此,娟兒很喜歡睡覺,她唯一擔心的事,便是夢裡太快活了,以致自己一覺不醒。
“軍師來了麼?”、“噓……小聲些……別吵醒她……”耳邊嗚嗚鳴叫,似有飛蚊叮擾,娟兒恨恨掩耳,轉朝右側來睡。
“她長得怪可愛的……”、“是啊……軍師的兩個徒兒,就屬她天真……”蚊子如影隨形,轉過了臉,依舊嗡嗡擾響,娟兒提起了棉襖,蓋住了腦袋,奈何顧此失彼,蓋住了腦袋,赤腳便露了出來,感覺挺冷。正縮腳間,突然腳趾熱熱的,像是被叮了一口。
“嘿……你別摸她的腳……軍師會生氣的……”、“我是怕她著涼……”蚊子騷擾赤腳,又叫又叮,腳趾腳踝無處不叮,似乎頗為興奮,娟兒腳趾掙扎,驀地暴吼一聲:“喔喔喔喔喔喔!”
娟兒怒吼了,反手抽出長劍,凌空便是一斬,嗡地大響過去,半空飄下幾叢稻草,悠悠盪盪,落到了地下。
娟兒咦了一聲,卻也清醒過來,只見自己睡在一堆稻草上,身上蓋著絲被,四下卻堆滿了破舊雜物,轉看後方,卻有一座關帝爺的神像,原來自己睡在一處破廟中。轉看廟門外,陽光普照,卻已是正午時分了。
昨晚是元宵夜,滿城百姓提燈夜遊,有的打馬吊牌,有的擲骰子,一個個通宵達旦,不亦樂乎。娟兒卻甚命苦,整夜都在尋訪瓊芳的下落,也是她一路向北,眼看安定門大開,索性便來到北郊試馬,最後還睡到破廟裡,一夜好眠,直至日上三竿才起。
北京別的沒有,破爛廟宇最多,近年天荒地旱,朝廷把錢都拿去打仗了,自是無錢修繕,也是香火錢一年不如一年,和尚道士便掛單到大廟裡,以致於大廟愈大、小廟愈破,便讓娟兒多了些棲身之所。
娟兒二十七八歲了,自也不是第一日闖蕩江湖,平日睡破廟、打野食,自也熟門熟路。
她伸直了手臂,正哈欠間,卻又聽背後傳來細瑣話聲:“軍……軍師……你來啦?”
破廟無人,哪來的說話聲?娟兒大吃一驚,不待反身過來,身子向前一滾,長劍後掠,一招“倒卷珠簾”,守住了背心要害,隨即使開“飛濂劍雨”,劍風嗡嗡大響,正要飛身起跳,卻見背後一座高大神像,正自俯望自己,卻是關老爺了。
娟兒咦了一聲,左右瞧望,沒見到人影,料來是自己睡迷糊了,眼看關老爺還在望著自己,忙還劍入鞘,雙手合十,虔誠拜道:“關老爺在上,弟子娟兒昨夜在此借住一宿,感謝您的照護。”
她盈盈拜倒,只想許幾個願,偏偏腦袋不好,想了半天,也不知該祝禱什麼,正呆傻間,忽見廟柱刻著一幅對聯,正是“青燈讀青史,仗青龍郾月;赤面秉赤心,乘赤兔追風”。
一見“赤兔”二字,娟兒歡容起跳,喊道:“大紅臉!大紅臉!你在哪兒啊?”拎起了地下絲被,急忙奔出殿外,正喊間,忽見一處破爛廂房,門窗已落,滿地的木屑稻草,裡頭卻躺了一隻“大紅臉”,暖呼呼地睡著。
娟兒撲了過去,笑道:“大紅臉!原來你在這兒啊!我還以為你跑了呢。”
“大紅臉”啡啡駭然,驚嚇睜眼,待見是無知少女來了,便又閉上了眼,呼呼鼾睡。
娟兒罵道:“日上三竿!還睡!快起來!快!”揮手拍打,揍兒子似的驅趕起床,聽得啡啡苦鳴,“大紅臉”終於起身了,砰地一聲,撞到了廂房門楣。
大紅臉是一匹馬,高頭大馬,身長並同馬尾,直達十二尺,馬首離地近乎一丈,奔跑起來好似朝霞東昇,不消說,這是一匹“赤兔馬”。
看這“赤兔”無愧神駒之名,尋常馬兒多是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