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盧雲,厲聲道:“你!你!盧雲啊盧雲!這天下不管是什麼人,只要給你沾上了……”她使勁抓住盧雲的肩膀,用力搖了搖:“誰能有好下場啊?”
盧雲愣住了,忍不住向後倒退一步,胡媚兒就手一抓,拿起了伍定遠的喜帖去打盧雲,尖叫道:“你滾,少來招惹阿秀!滾!滾!滾出北京城,要神氣!要清高!滾你姥姥家要去!你既然什麼都不要,那你還來問阿秀做什麼?正統皇帝是什麼人,人家九五至尊,你敢跟他指東道西,滾你媽的!似你這種人……無恥……無恥……”
盧雲一輩子給人損得多了,或迂腐,或頑劣,卻沒給人罵過“無恥”二字。他慢慢嘴角微斜,望著胡媚兒,眼中帶著幾分駭然。胡媚兒滿心悲憤,她罵得全身顫抖,眼見盧雲只是怔怔不動,霎時喘息坐下,道:“你堂堂一個狀元爺,這輩子弄到這個田地……是因為世上的人都在哄你,從沒人跟你說過真話,盧雲……盧雲……你曉得你自己有多麼可憐麼……”
聽得可憐二字加身,盧雲咬住牙齦,渾身發抖,像是要說他並不可憐。胡媚兒微笑道:“盧雲,真的,別再自以為是了,你自己想吧……你哪裡不如楊肅觀?”
她見盧雲遲遲無言,登即將那“靈吾玄志”的官緘取起,奮力拋到盧雲身上,尖叫道:“你說啊!你自己說啊!做個顧家男人,你想養活妻小,你要有什麼?說啊!”她見盧雲不答,便衝到了面擔旁,撈了一把東西出來,尖叫道:“錢啊!盧雲!”
銅子兒飛了出來,全是瓊芳傍晚收來的賣面資,一時惡狠狠地砸到盧老闆頭上,胡媚兒厲聲道:“錢錢錢!貧賤夫妻百事哀……你沒錢還談什麼情、說什麼愛!豬狗不如的東西,你還想來招惹阿秀,抱女人、生小孩!臭窮酸!趁早閹了自己做太監吧,別糟蹋姑娘的身子!”
沒錢就是奴才,有錢便是天才。噹啷聲響中,百來個銅錢打得盧雲一臉狼狽,全身家當滿地亂滾,更襯得窮撕笏。只是盧雲不曾閃避,任憑銅錢砸上臉來,他也不言不動,那雙鳳眼一樣睜著,黑夜裡瞧來,當真晶瑩光華,宛如天上星辰、無價之寶。
胡媚兒給他盯著,一時氣略餒了,她低頭咬牙:“好……你為人正派,眼裡容不下一粒沙,所以一輩子掙不到錢,這些我都可以饒你……可我想問你一句……”
她霍地抬起頭來,厲聲道:“盧雲!你專情麼?”
盧雲眨了眨眼,心裡有些不解。想他自遇顧倩兮以來,雖然情場屢有機緣,卻不曾改變初衷。足見此人極為固執,決定了什麼,便是什麼,無論溫柔如公主、活潑似瓊芳,誰也無法改變他分毫。
胡媚兒見他遲遲不語,登時冷冷地道:“盧雲,你應該很得意啊,怎麼不說話了呢?似你這般自命清高的人,心裡定是想著,哼,我這人最疼老婆、不偷不沾,乃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是不是啊?”盧雲雖沒點頭,卻也沒搖頭,猛聽胡媚兒哈哈大笑,戟指痛罵:“我呸你媽的!姓盧的!你以為自己專情麼?放屁!比起楊肅觀!你給他提鞋兒都不配!”
盧雲給罵得狗血淋頭,不由吃了一驚,胡媚兒飛奔上前,吼道:“你以為我在胡謅麼?盧雲!你自己好生去想,人家楊肅觀就算捻花惹草,與小妾情婦幽會偷歡,人家愛的至多是一個情婦、兩個姘頭,他哪裡比得上你啊……”說到恨處,忍不住一拳望盧雲身上揮去,淒厲慘叫:“盧雲啊盧雲!你愛得是那成千上萬的天下人啊!誰又比得上你啊!”
盧雲張大了嘴,陡地坐倒在地,再也說不出話來。胡媚兒用力拍打盧雲的肩頭,悲聲道:“王八蛋!你自己想!你這人用情再專,可給那幫路人一分,你還有多少留下來?豬狗不如的死王八蛋!你說啊!自己說啊?”
盧雲呆呆聽著,忽然間急急轉過身去,惶惶茫茫,到處去撿銅板,心裡只一個念頭,他要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