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還要與人家比什麼“推手”,豈不是自取其辱?
心念如此,盧雲一顆心直往下沉,只見他垂下了臉,臉上神情又悲傷,又壓抑,彷佛便是幾千年來孔門儒生的不得志。那人取笑道:“少擺這副嘴臉。說道命苦心酸,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聽得對方口氣狂妄,盧雲狠狠一咬牙,猛地出力急拉,這下使足了氣勁,真有九牛二虎之力,非同小可。只是兩人比的是推手,卻難免自找死路了,只聽那人哈哈笑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盧雲、盧雲……奈若何?”
看盧雲身負不世勇力,不管誰和他硬拼,都是拼不贏的,既然拼不贏,那又何必拼?
不如順其自然便是。那人微微而笑,放鬆了筋骨,便望盧雲懷裡倒下。可憐盧雲發出的萬斤巨力全使空了,一時用力過猛,身子後仰,隨時都會翻到。
那人嘻嘻直笑,便伸出了小指,朝盧雲的掌心輕輕推下,便這麼一推,立時撐住自己胖大的身體,可憐盧雲卻是強弩之末,對方一指之力加下,已要讓他摔得四腳朝天。
勝負將分,那人的手指也觸到盧雲的掌心上,卻忽覺指上一滑,好似推到了一隻大圓輪。倏忽之間,全身重心前傾,氣力卸下,半空翻轉,竟成了頭下腳上的倒立飛人。
那人啊地慘叫,眼看便要跌個狗吃屎,卻見盧雲手心撥動,竟又讓他翻轉了一圈,好端端地站在面前。
那人滿身冷汗,慌道:“你……這是什麼功夫?”
盧雲淡淡地道:“正十七。”
那人驚道:“正十七?什麼玩意兒?”
盧雲道:“正十七是方,正十七也是圓。它似方卻非方,若圓又非圓,是以‘圓中有方,方中有圓’,故曰:‘畫圓為方,仁者之風也’。”
那人聽了半晌,卻是一字不懂,不由大怒道:“他媽的,你是練武還是念經?可是瘋了嗎?”
盧雲淡淡地道:“我料你也聽不懂。這樣跟你說吧,你們道家有‘無極’,我儒生也有自己的仁心。玩起推手來,可未必輸給你。”
那人大怒道:“臭小子,說話恁也……”
狂字未出,盧雲手腕略翻,那人胖大的身子又給轉了一圈。問道:“再來一圈吧?”
那人大怒道:“臭小……”子字未出,又給轉了一圈。
“仁者,二人也”,儒生窮盡一生心力,白首皓頭,其實不過是在琢磨這個“仁”字。兩人世界,朗朗清明,可以你爭我奪,也可以你退我讓,一切彼我分際,全在一條界限上,便是“仁”。若要把這套道理用在推手上,亦無不可。
正十七,仁者之武。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先前盧雲給這人整得慘了,此時拿了個上風,自也要“以直報怨”一番。當下口中哼小曲,痛快玩推手,一時連轉那人十七圈,不忘再問一句:“還要比嗎?”
那人給轉得頭暈眼花,怒道:“快放手!你……你已經過關啦。”
盧雲皺眉道:“這麼快就已經過關了?莫非我已經不貪了?”
那人破口大罵:“貪你祖奶奶,快放手!”
盧雲聽他辱罵自己的祖母,便又哦了一聲,正要多轉兩圈,卻聽背後響起冷峻的嗓音,道:“放手。”
話音剛落,便聽背後風聲悶響,似有什麼鈍物揮來了。盧雲側耳傾聽,只覺背後風勢沉緩,來人若非提了只金瓜錘,便是揮著兩根大鐵斧。
盧雲自恃武功精強,把這聲響聽在耳裡,卻是不以為意,忽然間,那聲響加快了,化作了一股烈風……破空聲竟是大為刺耳。盧雲微微一凜,暗忖道:“怪了,風聲怎麼變了?”
背後風聲有異,似沉重,似鋒銳,似刀劍不是刀劍,似斧錘不是斧錘,正愕然間,破空聲更為雄烈,已至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