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們低聲埋怨:“老爺子方才發好大脾氣,見人便罵,咱們誰都不敢進去……”
傅元影點了點頭:“都下去吧,今兒我來服侍更衣。”侍女如得皇恩大赦,急急告退。傅元影也不多說了,把手按上門板,將房門一推,霎時一股藥味撲鼻而來,屋內昏暗陰森,滿是腐敗之氣,望來直如死人的陰宅。
老人家總是如此,在明亮的地方,再寬敞的所在,一旦讓他們住下,總有法子鬧得死氣沉沉。不過這也不能怪瓊武川,八十多歲的人,手腳不便,體弱多病,夜裡睡不穩,白天不開心,活著便似受罪,好似不能讓全天下跟著難過,他們便稱不了心。
傅元影服侍國丈多年,自也明白老人家的脾氣,是以這十多年來,他每日為瓊武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替老國丈開窗透透氣,多曬太陽,心情也能開朗些。他行入房中,正要推開窗扉,卻聽屋裡傳來老邁喘息:“別開……這樣挺好……”
老人家又作怪了,傅元影搖頭道:“老爺子,快要晌午了,您該起床啦。”
“雨楓,來……來……”國丈微微喘息:“我……我快不成了,快來,我……我有要緊話和你說……”傅元影見慣這些伎倆了,便道:“老爺子起來更衣吧,有話一會兒再說。”
“雨楓……來、過來……”老人家很是固執,催促幾聲,忽又猛烈嗆咳,自在床上呻吟,傅元影無可奈何,只得行將過來,替老人家倒來一杯熱茶,讓他潤潤喉嚨。
“我老了……不中用了……”床上坐了一名老者,雙頰凹陷,目光灰敗,正是皇后娘娘的老父,“英國公”瓊武川。他喝了口茶,低喘道:“雨楓、來……來……”
嘩地一聲,傅元影趁機掀開簾幕,推窗透氣,霎時間天光地明,屋裡又多了勃勃生機,他提起水壺,倒滿滿一盆熱水,道:“老爺子洗臉吧。川王爺一早就來了,等了您個把時辰。”
屋外光芒刺眼,瓊武川舉手遮目,喘道:“怎麼……阿郢那小子不耐煩了?”傅元影道:“這倒沒有。”
“那你急什麼……”瓊武川咳嗽喘息:“是不是伍定遠派人來了?”傅元影心下一凜:“您知道了?”國丈喘道:“今早……今早嗩吶吹得老響……”掏了掏耳朵,露出嘴裡剩下的幾顆黃牙,裂嘴一笑:“你真當我耳背啦?”
餓鬼圍城,瓊武川早已知道了。傅元影也不多說什麼,便取來了毛巾,自替老爺子洗臉。
在娟兒那樣的小姑娘看來,瓊武川只是個糟老頭,不可理喻,其實傅元影心裡明白,國丈最善扮豬吃老虎,他精明似鬼,城府過人,滿面糊塗都是裝出來的。若非如此,當年他早與“江劉柳”三派一同殞滅,何來的本錢與“威伍文楊”同朝為臣?
瓊武川任憑傅元影擦臉,一邊低聲來問:“伍定遠派了多少車來?”傅元影道:“一共來了三十輛車,都是運糧的。另有五百兵卒,全在府外守侯著,說是要護送老爺子過去紅螺寺。”
國丈道:“車子都全是空的,對吧?”傅元影欠了欠身,道:“老爺子英明。”瓊武川點了點頭,低聲道:“有心人……這伍定遠對我還是恭敬的……”
現今戰火將至,天下最平安的地方,自是京北紅螺寺,正統皇帝的行駕所在。只是瓊府是帝王姻親,洞見觀瞻,倘學別的臣子抱頭鼠竄,不說丟了瓊家自己的臉,怕連皇上也要顏面無光。正因如此,伍定遠才打著運糧的旗號,暗中將國丈送至紅螺寺,也好讓皇后娘娘一家相會。
伍定遠是個周到的人,他自己並未將佳人送出城外,卻暗中替國丈打點好了一切。這說明他懂得朝廷規矩,哪些事情該說一套、哪些事情該做一套,他心知肚子明。
瓊武川洗過了臉,精神略振,便道:“芳兒呢?還在楊家麼?”傅元影深深吸了口氣,嘴中卻應了一聲:“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