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來一聲大叫:“誰在裡面!”跟著劍光閃動,車篷的帆布竟給這劍斬裂,不旋踵,一名青年飛入車中,正是盧雲。他手腕顫動,劍豹使出,十來道劍光反射而出,照得滿車生輝,那黑衣老人吃了一驚,慌道:“六師弟?”
盧雲大喝一聲,趁著他心神略分,腳下掃出“旋風腿”,正是陸孤瞻所授的“無雙連拳”,那黑衣老人沒料到他會化劍為拳,慌忙向後急閃,陡然間盧雲進步插掌,身子赫地向前一擠一靠,左手已然拿住嬰兒,肩頭重重向前一撞,怒吼道:“破!”那黑衣老人沈力在胸,硬接他驚天動地的一撞,砰地一聲響,身子如紙鳶般向後飄出,但見他半空扭腰,復又墜下地來,此人竟是敗而不亂,極有大將之風。
盧雲稍一試招,便得奇效,看那“崑崙劍法”融入“無雙連拳”,拳掌內勁無所不用,頗見融會貫通,果然無愧這一個月來的苦練修行。盧雲佔得上風,便要追殺出去,忽然臂膀一緊,回眼去望,只見胡媚兒拉住了自己,垂淚道:“別追了,他們人很多,你一個人打不完的。”
盧雲見她頹喪黯然,不由慌道:“傷到哪兒了?”胡媚兒低垂柳眉,搖頭不語,過得許久,只見她自行止了淚水,容情變得十分僵硬。盧雲正要再問,那胡媚兒竟已自行跳到了前座,輕提韁繩,一聲嬌叱,自行駕車前行。
深夜之間,胡媚兒一語不發,僅在駕車趕路。幾次問話,她都不加理會,好似那黑衣人驚嚇了她。盧雲望著她的背影,不由低聲嘆息,他與胡媚兒相處日久,已知這魔女看似兇暴,其實大半時是裝出來的,內裡不知何故,很是自卑。回思她哭泣時的柔弱,一時更感憐憫。
他閉目凝思,方才共有兩名黑衣人前來夾擊,第一個是餌,用意只在引他離開,第二個才是正角兒。這兩人的身法十分精強,適才若非醒覺得快,怕真中了聲東擊西之策。盧雲陡遇強敵,心裡不由煩躁起來,車裡的嬰孩,駕座上的胡媚兒,生死安危全壓在自己肩上,眼前並無退路,這趟旅程是否能平安渡過,端看自己的武功造詣。生死造化,命數安危,一切全在劍上。
盧雲靜坐車中,聽著木輪陣陣滾動。他滿心煩亂,無助之間,又從懷中取出那本劍經,他打著了火折,翻到了最後幾頁,低聲默唸:“恨人所以得仁,無愛者必不怨……遂舍善惡之心,得稱劍神。”他這些時日按著經書所載運氣練功,只感頭緒紛紛,卻都不得其門而入,盧雲闔上經書,雙掌合十,心道:“卓掌門,請你大發善心,保佑我練成神劍,救下這些無辜性命。”遠處寒鴉啼鳴,聽來彷彿是卓凌昭的高傲笑聲,正自取笑軟弱的自己。盧雲躺在車中,一時翻來覆去,心中極感無奈。
連著一月趕路,都由盧雲駕車,難得落個清閒,慢慢已是半睡半醒,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天光微亮,已在黎明時分,聽得馬嘶聲響,大車緩緩停了下來,盧雲睜開了眼,探頭望外,四下環山,眼前卻有一座吊橋,黑夜間望來頗為狹長,卻不知通往何處。
盧雲揉了揉眼,問道:“咱們到了麼?”
只聽胡媚兒低聲嘆息,點了點頭。盧雲見她面色黯淡,當下翻開車簾,躍到了前座,問道:“怎麼不走了?”
胡媚兒苦笑一聲,幽幽說道:“盧雲,你把孩子留下來以後,就會離開了。對不對?”盧雲咳了一聲,道:“在下還要回北京一趟,您是知道的。”
胡媚兒微微苦笑,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她掩住了臉,不住飲淚,哭道:“那個黑衣人說得沒錯,我本就是個人盡可夫、低三下四的妓女,原就不該有痴心妄想,更不該指望自己變回一個清白好姑娘,不過……不過……我要你明白……”她仰頭望著盧雲,臉上現出毅然神情,拭淚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一輩子記得我的好處,再也忘不掉我。”
黎明天光,胡媚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