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嫣趕到祭祖堂的時候,短促的戰鬥已經結束,士兵擲出的火摺子照亮了黑暗的廟堂,三米高的巨人右腳踏在顧唯安的後頸上。
顧唯安被迫趴在地上,他的兩條腿被鋼筋貫穿後插在地面的石板裡,巨人提著斷裂的鋼筋站在顧唯安的身後,露出半張沒有表皮的臉,陰笑著注視闖進大堂的不速之客們。
顧唯安癱在地上眼神有些遊離,腹部的傷口失血比較嚴重,身下的血斑慢慢地擴大。
他感覺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但依然能在隱約的光亮中認清祁嫣的身影,他慘白的臉上又浮現招牌桀驁的笑容,顧唯安用僅剩能動的手臂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用唇語口型無聲地說:“沒事,我很好。”
祁嫣抿了一下嘴,她輕輕地對顧唯安點點頭。
顧唯安掙扎了一下身體,用雙手艱難地扒著泥土想要向前挪動,但原本厚實的黑色牛皮手套,此刻卻成了前進巨大的阻礙,顧唯安越是用力血液流失得越快,黑暗中的鮮血在月光照射下泛著詭異的銀白色。
巨人彷彿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他用自己可怖的眼洞死死盯著祁嫣,嘴巴里嘿嘿地笑,他舉起手中粗壯的鋼材從顧唯安的後背慢慢刺進去,這是上古時代最簡便的殺人方法,完美地摧毀了兩肺之間的呼吸管,簡簡單單地殺掉一個人。
顧唯安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涼下去,血液的流失帶走了他身體裡所剩不多的熱量,他已經失去了呼吸的能力,鮮血從嘴裡往外湧。
可他臉上的笑容並沒有退卻,顧唯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祁嫣。
“我知道,”祁嫣說的時候,笑了一下,很美也很淒涼,“唯安,我也愛你。”
可惜顧唯安沒有聽到祁嫣的話,耗盡他最後一次力量的手臂落下,顧唯安閉上眼安靜地臥在自己身體下已經開始凝固的血泊裡。
黑暗又重新籠罩了整個祭祖堂,堂外黑壓壓的巨型人影,擋住所有縫隙的光。
——
蘇瑾卿站在空曠的地下工事中央,懷裡抱著漸漸冰冷的遲墨,大雨喧天而下撞擊著淡金色的穹頂光幕,水流順著光幕的稜角流下,沖刷著整個領域。
兵解篆甲術在遲墨倒下的同時強行解除,所有的篆字都燃燒著墜落,散成無數火星如同煙花般消逝。
同時消逝的還有遲墨體內殘存的最後一點生機,隨著術印的反噬而徹底崩潰,全身的生命體徵正在快速衰弱。
空氣中漸漸飛散的火雨,照亮了蘇瑾卿滿面的肅穆凜然,卻照不出她心中的絕望。
這就是代價嗎?十年前的誓言終於要應驗了,自己應該欣慰還是悲傷呢?蘇瑾卿很想笑,但心底卻泛著苦澀。
十年前,蘇瑾卿作為一名普通蘇家人被送到學院,於是噩夢也隨之開始。
學生時代的蘇瑾卿被懷疑有嚴重的自閉症,因為她經常被人發現一個人在偏僻角落裡自言自語,後來漸漸被人碰見的次數多了,整個學院都在流傳著,蘇瑾卿得了癔症被鬼附身的說法。
當然貴為蘇家人,同學們平常還不敢太放肆,但也沒有人願意理睬一個得了癔症的小姑娘,最初的日子雖然孤獨卻也不算艱難。
事情爆發是在開學第一年的年終舞會上,這是學院為了促進各家子弟互相熟悉,而特意舉辦的聯誼會。
其實少女時的蘇瑾卿雖然談不上驚豔,也算是個很漂亮的小女生,然而當所有的女孩都找到了自己的舞伴的時候,蘇瑾卿卻沒有,舞廳中只她自己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與整個舞會格格不入。
那一年蘇瑾卿十八歲,正是渴望愛與被愛的年紀,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一個舞伴,像其他女孩一樣,可惜無人邀約。
她用近乎於乞求的眼神搜尋著全場,期望像童話故事裡那樣,滿身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