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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喬貴發和他後代的奮鬥並不僅僅發達了一個家族,他們所開設的“復盛公”商號,奠定了整整一個包頭市的商業基礎,以至出現了這樣一句廣泛流傳的民諺:“先有復盛公後有包頭城。”誰能想到,那一個個擦一把眼淚便匆忙向口外走去的青年農民,竟然有可能成為一座偌大的城市、一種宏偉的文明的締造者!因此,當我看到山西電視臺拍攝的專題片《走西口》以大氣磅礡的交響樂來演奏這首民歌時,不禁熱淚盈眶。

山西人經商當然不僅僅是走西口,到後來,他們東南西北幾乎無所不往了。由走西口到闖蕩全中國,多少山西人一生都顛簸在漫漫長途中。當時交通落後、郵遞不便,其間的尋勞和酸楚也實在是說不完、道不盡的。一個成功者背後隱藏著無數的失敗者,在宏大的財富積累後面,山西人付出了極其昂貴的人生代價。黃鑑輝先生曾經根據史料記述過乾隆年間一些山西遠行者的心酸故事——

臨汾縣有一個叫田樹楷的人從小沒有見過父親的面,他出生的時候父親就在外面經商,一直到他長大,父親還沒有回來。他依稀聽說,父親走的是西北一路,因此就下了一個大決心,到陝西、甘肅一帶苦苦尋找、打聽。整整找了三年,最後在酒泉街頭遇到一個山西老人,竟是他從未見面的父親;

陽曲縣的商人張瑛外出做生意,整整二十年沒能回家。他的大兒子張廷材聽說他可能在宜府,便去尋找他,但張廷材去了多年也沒有了音訊。小兒子張廷楌長大了再去找父親和哥哥,找了一年多誰也沒有找到,自己的盤纏卻用完了,成了乞丐。在行乞時遇見一個農民似曾相識,仔細一看竟是哥哥,哥哥告訴他,父親的訊息已經打聽到了,在張家口賣菜 ;

交城縣徐學顏的父親遠行關東做生意二十餘年杳無音訊,徐學顏長途跋涉到關東尋找,一直找到吉林省東北端的一個村莊,才遇到一個鄉親,鄉親告訴他,他父親早已死了七年;

……

不難想象,這一類真實的故事可以沒完沒了地講吓去,而一切走西口、闖全國的山西商人,心頭都埋藏著無數這樣的故事。於是,年輕戀人的歌聲更加悽楚了: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苦在心頭,

這一去要多少時候,

盼你也要白了頭!

被那麼多失敗者的故事重壓著被戀人悽楚的歌聲拖牽著,山西商人卻越走越遠,他們要走出一個好聽一點的故事,他們邁出的步伐,既悲愴又沈靜。

義無返顧的出發,並不一定能到達預想的彼岸,在商業領域尤其如此。

山西商人的全方位成功,與他們良好的整體素質有關。這種素質,特別適合於大規模的商業活動,因此也可稱之為商業人格。我接觸的材料不多,只是朦朧感到,山西商人在人格素質上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十分引人注目——

其一,坦然從商。做商人就是做商人,沒有什麼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這種心態,在我們中國長久未能普及。士、農、工、商,是人們心目中的社會定位序列,商人處於末位,雖不無錢財卻地位卑賤,與仕途官場幾乎絕緣。為此,許多人即便做了商人也竭力打扮成“儒商”,發了財則急忙辦學,讓子弟正正經經做個讀書人。在這一點上最有趣的是安徽商人,本來徽商也是一支十分強大的商業勢力,完全可與山西商人南北抗衡(由此想到我對安徽也一直有誤會,把它看成是南方的貧困省份,容以後有機會專門說說安徽的事情),但徽州民風又十分重視科舉,使一大批很成功的商人在自己和後代的人生取向上左右為難、進退唯谷。這種情景在山西沒有出現,小阿子讀幾年書就去學生意了,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最後連雍正皇帝也認為山西的社會定位序列與別處不同,竟是:第一經商,第二務農,第三行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