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往前走一步,可是又不敢走。
想要擁抱她,又怕傷害她。
他顧慮重重,素日沉默,將機會一次次蹉跎,最終一步也沒有挪過。
身為殺手,需要的就是沒有感情。江唯言此人性情極不討喜,不喜說話,翻臉無情。他鐵石心腸,很少因什麼人什麼事生同情心。他對李皎有好感的時候,也能輕易背叛李皎;他此人還沒有安全感,因李皎總掛念鬱明,而不肯信任李皎。他這般不討喜的人,全心全意相信的一個人,只有一個李明雪。
因為他少年時,第一次重傷要死時,便被李明雪救了;因為李明雪救他後損傷慘重,智力停滯不前,絕無可能背叛他。
他不管跟李明雪說什麼,李明雪只有懂和不懂,她不會跟人亂說,讓他覺得不安。只有跟李明雪這樣的人在一起,誰都不信任的江唯言,才能徹底放鬆。所以江唯言心甘情願照顧李明雪,償還李明雪。他和她在一起最舒服,最不恐慌了。
然他對李明雪並無兒女私情。他心中不以為然,他又不是有病,他怎麼可能對一個幾歲的小孩子生出兒女私情?李明雪在他眼裡,始終是個不懂事的、需要他的、離開他就寸步難行的小孩子。
但是從今晚開始,不一樣了。
黑夜中,女孩兒喃喃說著夢話,江唯言望著床前月色出神。他聽到懷裡女孩兒的呢喃聲,低頭湊過去,聽到她在夢裡細微地喊「江哥哥」。江唯言怔了一下,伸指搓了搓女孩兒眼睫上掛著的淚水。他低頭看她微腫的臉頰,輕聲:「明雪。」
李明雪睡著了,沒有回應他。
江唯言輕輕問她:「你在夢裡,也夢到我了麼?」
「明雪,你……是不是……很在乎我啊……」
月光清冷,浮照在地。江唯言在長夜中沉思,模模糊糊,想了許多事情。他始終沒把李明雪當一個完整的人看,李明雪卻是自己把自己當完整的人看的。他照顧她,是因為愧疚,是因為缺愛,是因為無人可待無地可去。李明雪卻是將他當成最親密的人。
他落下懸崖,想的是殺了那兩個妨礙自己的人,自己的人生,不能被那兩個嘍囉影響。他只剩下三成武功,想殺了兩個人,勢必拼命。他沒想過李明雪會爬下山救自己,她怎麼可能做得到呢?
他難以想像,李明雪一邊哭,一邊揹他。這個人間對她太可怕,她得有多大的勇氣,才敢一邊害怕得哭哭啼啼,一邊死活要帶他去北冥山求助啊。她連北冥山在哪裡都不知道,她都不會照顧人,拼盡腦力地去想自己以往的經驗,生搬硬套地套到江唯言身上……
江唯言心中微動,有柔軟憐愛感湧上心間。他將懷裡女孩兒緊抱,心中念想變來變去,襯得他眸子幽沉,看不到底。
他自言自語:「明雪,我可能、可能,以後沒法把你當小孩子看了。」
他沉默一會兒,又自我解嘲般淡淡笑了一下:「其實你從來不覺得你是小孩子吧?小孩子不敢像你這樣,獨自一人就走這麼遠的。是我一直小看了你。」
次日天亮,江唯言醒來後,身體慢慢恢復。他幾乎是想了一晚上,天快亮了才睡了。由是當李明雪窸窸窣窣地從他懷中爬起來時,他有感覺,卻沒有睜眼。李明雪大約在床上盯著他盯了一會兒,俯下臉來與他挨面貼著。
江唯言一下子繃緊呼吸,駭得差點睜開眼。
聽到李明雪憂傷地自言自語道:「怎麼又沒有呼吸了?難道我昨晚是做夢,江哥哥沒有醒來麼?」
江唯言連忙放開了屏住的呼吸,讓女孩兒感受到。李明雪這才快活起來,竟然低頭,響亮地在青年額上親了一口,認真道:「江哥哥,你要快點好起來!」
江唯言石化:「……」
探呼吸就探呼吸,為什麼還要親他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