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女郎目光殷切地看著她,眼中若有水光,恨不得撲上來,架勢太嚇人。
李桑被嚇了一跳,她抱緊李玉脖頸,別過小臉不敢看了:「阿父他們是誰?好可怕!」
雁蒔:「……」
眾將士:「……」
雁蒔失魂落魄,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她不時地去看李玉,去看坐在李玉懷裡的李桑小公主。李玉真的是寵愛李桑,走到哪兒,就把李桑抱到哪兒。李桑都三歲了,還總被她阿父抱著,坐在阿父懷裡與陌生人打交道。幸虧李玉一整日都在跟他們討論事務,雁蒔才能盯著李桑看一天。
她心想:這是我的女兒啊!
她當年偷偷摸摸生下了這個女兒,為了不被人發現,受了多少罪。這個女兒,從未有一日養在她身邊。女兒出生後,她便再沒見過了。她初為人母,可她沒來得及學會母親該做的事,就已經送走了李桑。在大漠待時間長了,雁蒔幾乎忘記了這個女兒。哪怕李玉常與她寫書,常送她李桑的一些可愛好玩物,雁蒔心中都沒有真實感。
當她再一次見到李桑,李桑根本不認得她,還怕她。
雁蒔怔怔然,獨自一人坐在黑夜軍營一帳外。圓月在天,此地氣候乾冷。風如刀割,刀刀在身,雁蒔卻渾然未覺。她心中念想著李玉的樣子,想著李桑的模樣。她想到自己所見的李玉抱著李桑,低頭與李桑額抵額,兩人自然而笑的模樣,心中便一陣澀然。
像是丟了魂。
她心中默想:那是我的……那本是我的……
雁蒔手蓋住臉,肩膀下垮,微微顫抖。她想不能這樣下去了,那是她的愛人,那是她的女兒。她歡喜他們,她也想跟他們長久在一起。她愛他們,她不想自己被排除在外……
事業啊,愛情啊,親情啊。要是可以兼顧,就太好了。
雁蒔忽然站起來,她面上神色變得堅定,扭頭,望向軍營中燈火最亮的一座帳篷——
那座帳篷中,李桑小公主正捧著小銀碗,坐在李玉懷裡拿著小勺,乖乖挖飯吃。夜已深,軍士們已經走了,營中只剩下了父子二人,李桑坐在李玉懷裡,變得更加自在。她吃著飯,還仰頭看李玉,以求表揚的撒嬌語氣道:「阿父,我白天演的好不好?我阿母一眼眼看我,我一點兒都沒看她。我聽你的話,特別聽話呢。」
李玉揉她細發,誇她:「桑桑做得好。」
李桑怎麼可能不認得雁蒔呢?旁人都有母親,他女兒怎麼可能沒有呢。李玉對女兒的教育,可是每天一幅雁蒔的畫像,教李桑認人。他畫工了得,皆是當年被雁蒔磨出來的。那時太苦了,每想雁蒔一次,他就躲回暗室作畫。之後一把火燒了那個暗室,事後李玉想到,也頗多遺憾。
那裡滿滿都是他的思念成疾。
而今無所謂了。
為了幫助李桑小朋友認人,李玉硬生生,重新還原出了一個暗室。滿暗室都是真人大小的紙畫、壁畫、絹畫、雕塑,若是大人看到,必然覺得可怕,覺得嚇人。然李桑小朋友是小孩子,她不覺得真人大小的畫像很嚇人,她只會覺得好逼真。
她從小聽著阿母的故事長大。
阿母的生平成為了她期待的睡前故事。
她日日夜夜,都在盼望著與阿母重逢的這一天。這將是她從出生開始,第一次真正見到她阿母。李桑小朋友心裡緊張,過來前反覆問中常侍,自己漂亮不漂亮,可愛不可愛。她擔憂阿母不喜歡她,擔憂阿母不想認識她……幸虧她有萬能的阿父可以求惑。
桑桑小朋友眨著眼:「我這樣做,阿母真的會回來我身邊麼?我都不理她啊,她怎麼會理我呢?阿父,我不明白。」
李玉對女兒的教育非常的簡單直接——
他道:「相不相信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