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到官道上的茶肆喝茶休息時,鬱鹿趴在阿父身邊說話:「阿父,你昨天給我阿母寫信,她什麼時候會回你呀?」
鬱明不為所動,淡然喝茶,無視鬱鹿的問題。青年面容俊冷,茶肆中有過路的女郎偷偷看來。女郎們只瞧得那趴在青年身邊的小孩兒泫然欲泣,卻看不出青年有絲毫心動模樣。鬱鹿小朋友看到了周圍目光,扁嘴兇道:「你不理我,我回去就告訴阿母你在外面招蜂引蝶!」
鬱明扯嘴角,不屑地笑了一下。他眼睛漆黑,鼻樑挺直,雙手放於膝蓋上。巍然不動,如山似嶽。此番氣勢,讓懶骨頭一樣趴於案頭的小孩兒露怯,竟也慢吞吞坐起來,與他阿父一道坐好。鬱鹿小朋友眨巴著眼睛:「你理理我,說說話嘛……」
父子二人置氣,一旁人幸災樂禍地圍觀。過路女郎中一人遲疑一二,起身前來,紅著臉想與鬱明搭話。女郎低著頭,聲音柔婉:「郎君這是要去哪裡?是要回鄉麼?不知郎君……」
鬱明沒抬頭,鬱鹿抬了頭。
鬱鹿人小鬼大,對於妄圖跟他阿父搭訕的女郎都不滿。他阿父英俊無比,越來越吸引女子的目光,然而他阿母不美麼?他阿母不光美,還有才華。大魏的女郎們都少有比得上他阿母的,這些夏國女郎如何比得上?鬱鹿小朋友很維護自己母親,不希望父親被別的女人纏上。他頗為痴望父母的愛意,對於想搶走鬱明和李皎關注的人都很警惕——「你不要跟我阿父說話了!我阿父不開心。」
女郎這才驚疑低頭,看到鬱鹿。
她對比下鬱鹿和鬱明的相貌,一大一小,何等相似。她頗受打擊,沒想到這位郎君居然已有這麼大的兒子,天下的好兒郎儘是旁人家的。女郎卻仍不死心,咬了下唇:「這位小阿郎,當真是郎君家的?」
她目光盈盈看著鬱明。
鬱明將茶碗放下。他被女子搭訕的次數太多,獨身時滿心不喜,成親後倒是沒那麼怕女子和他說話。多年來,鬱大俠已經習慣此況。女郎幽幽望著他,鬱鹿也幽幽望著他,雙方皆等他的回答。而鬱明淡聲:「你猜。」
女郎:「……」是不是你兒子,還要猜一猜?
鬱呦呦:「……」他被堂而皇之地嫌棄,眼淚一眨,咧嘴便想哭。
這位郎君如此不好說話,女郎失魂落魄地離去。赫連平看夠了戲,咳嗽一聲後,笑著招呼眾人上路。鬱明起身,長腿一跨,再次把痴痴望著他的小鬱鹿丟在身後。鬱鹿心中受傷,他第一次知道他喜愛的人如果不歡喜他,他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的。
鬱鹿恍神了一下午。
晚上住宿時,被告知要分房,鬱鹿徹底崩潰。他撲過去抱住鬱明的腰,開始嚎:「阿父我錯了!我不該逃家,但你不能不要我嘛!我要和你一起睡,你不要把我丟給不認識的人好不好?」
鬱鹿嚎得情深意切,聞者動容。
鬱明卻隨手將他一提,就把幼子甩開。鬱鹿頭一次知道自己如此容易被丟開,頭一次清醒意識到他阿父真的是武功高手,平時被他甩不開,只是因為不想甩,喜歡陪他鬧而已。鬱鹿被甩入了手足無措的路過扈從懷裡,他看到鬱明瞥了他一眼。滿心希望時,鬱鹿小可愛聽到他阿父一臉平靜道:「我幼子不怕生,好照顧,隨便給他一個鋪蓋,你今晚照顧他睡吧。」
鬱明轉身即走。
鬱鹿與尷尬的陌生叔叔對視一眼,他心中酸楚,哇地一聲哭出來。哭聲慘烈,他掙扎著短手短腿,努力撲向已經走開的青年後腰。然而鬱明走得頭也不回,如此無情,鬱鹿的心痛成一團,哭得更慘了。
他嚷道:「阿父阿父阿父……你別不要我!」
鬱明立在屋簷下,靠著廊柱,聽到屋中小孩兒悽慘的哭聲。一眾大人慌亂地哄著小孩兒,然鬱鹿無法想要什麼便能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