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成君劇烈咳嗽,他掙扎著從床頭爬起來。他一邊咳嗽,一邊咳血。毒尚在他體內,他每次醒來都要受罪。李皎不與他多言,起身要走。女郎的手卻被他抓住,博成君眸子潮濕,慘烈而笑:「是是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我既向著你,又向著我兄長!那畢竟是我兄長!他若能活命,我是盼著他平安的……」
「他與涼國勾結,他不只是對我皇室有殺意,他更想更朝換代,天下百姓都要被他拉入苦海!」
博成君慘笑,嘴角翕動發紫:「那是我兄長!我唯一的兄長!」
他披散的長髮凌亂地貼在臉上,唇角滲出的血絲成烏色:「我不是你,我做不到大義滅親……」
李皎大怒:「我也不會大義滅親!」
她揪住青年的衣領,冰雪眸子緊逼他。女郎肩膀顫抖,眸中火焰跳躍,她一字一句道:「因為我夫君,絕不會如你兄長那般,與敵相通,謀我大魏!」
「你兄長不配與我夫君相比!」
博成君衣領被拽,女郎的大力,讓他呼吸困難。他笑容慘澹,看李皎冰冷中生氣勃發,因他的話而如此發怒。他更是咳嗽得厲害,跌在床上捂起面。李皎與他不一樣……鬱明與楊安不一樣……楊承只是沒想到李皎會反駁自己。
她真是信任那個鬱明啊……
青年臉色更加慘白,他艱難地出著氣,眼前已火星如光。他十指顫抖,已經攔不住她。李皎不再跟人廢話,她推開他的手,不願再聽博成君的話。博成君用自己的受傷博取李皎的同情,幾次耽誤時間,好讓李皎沒有想到楊安離京一事。博成君的行為,楊安到底知不知道,無人能斷定;但放博成君出府,楊安也算預設,也算是給這個與自己道不同的弟弟一個機會。博成君幫兄長拖了大半天的時間,李皎卻不會再把這個時間拉長!
在兩國之間,楊嬰的生死已經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楊安不能順利逃出大魏!
李皎出了門,明珠已經等候在外:「殿下?」
李皎走下臺階,烏髮貼著長衫在風中揚動:「備車,進宮!面見聖上!」
大魏必須連夜佈置兵馬,留住楊安!
車馬出府,在半路上與騎士們碰面。李皎掀開車簾,鬱明策馬到車前。
青年剛硬麵孔在夜中看不甚清,他停馬在車前,聲音聽著倨傲又冷淡:「大半夜去哪裡晃蕩?」
「去未央宮晃一晃,」李皎眼眸微彎,「楊安已逃出長安,我欲進宮。楊嬰那裡……」
鬱明揮手:「楊嬰已經不重要。我去了楊府一趟,正好隨你進宮。」
夫妻資訊不對等,卻得出相同的結論。難得的默契,讓青年男女心情微暢。兩人一坐在車中,一騎在馬上,一仰視,一垂目。雙方目光在空中對上,鬱明原本眼眸冷淡鋒銳、透著戾氣,在長久的對視中,他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凝視中,仿若暗夜花開,有絲絲縷縷的情愫在雙方眉眼中流轉。
鬱明繃了一晚上的神經鬆懈,他傾下身,嘴角向上一牽:「走吧?」
李皎心中一動,車前燈火搖動時,她看到鬱明在笑。英俊笑容中,青年俯身,從車視窗遞給李皎一塊油布,散發著糕點香氣。李皎懵懵地接過,頭被鬱明摸了一把,聽他說:「路過賣貨郎時想到你夜裡易餓,買給你吃的。」
李皎窘迫,臉卻在眾扈從揶揄的目光下燒起來了:「……你、你出門追個人還記得買糕點啊……成何體統?」
青年吹聲口哨:「天大地大哪有老婆重要?」
噗嗤笑聲,來自忍俊不住的圍觀扈從們。
李皎耐不住鬱明火熱直接的調戲,她紅著臉放下簾子,因博成君而煩躁的心神在夫君清明的眸色下安定。她躲在車中,攤開油布,捂著腮幫。女郎眼中盪著清清月色,又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