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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畫中拓下來的一張臉,儘管強打了精神,顏色卻白而頹敗。即使我不拿走她的性命,她也未必活得長久。這並不是說我會看相,著實是因為在這個方面,再沒有誰比我這個已死之人更有發言權,那是將死之人的面容。況且,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取走她的性命,近期內,她即使不能自然死亡,我應該也會弄得她意外身亡。

風吹起帷幔,已是五月的天。將軍夫人放下書來,咳了一聲,靜靜看著伏臥在地的小黃,半晌,柔聲道:“多溫順的一頭虎,未出嫁時,在家鄉,我也養過一頭小狼崽。”她和我比劃:“這麼大。”手指像蘭花一樣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形狀,畫完頓了會兒,搖頭笑了笑,笑罷抬頭看我,眼角神色不置可否:“你就是君拂?君師父口中那位能助我實現心中夙願的君拂?”

我說:“對。”說對這個字時,其實不能反應君拂是誰。這說明我不是個喜新厭舊之人。我做了十七年的葉蓁,對這個名字飽含感情,即使改名很久,也不能隨意忘卻。

她將手指搭在藤床床沿不經意輕叩幾聲,沉思的表情漸漸變得紅潤,能看到頰邊深深梨渦。她笑道:“君拂,我想得到一個夢,你可知我想得到一個什麼樣的夢?”

我坐在小黃背上,正色看她:“我不知道,但你終歸是要說給我聽的。”想了一下又補充道:“可我不是來幫助你,只是來做一筆交易。我不要金山銀山,在嶽城的這幾日,只需你管管飯。我會給你一個夢你想要什麼樣的夢,我給你什麼樣的夢。屆時你可自行選擇,選擇留在夢中,或是離開這個夢。”

她說:“哦?”

我點頭:“若你選擇離開這個夢,我一個子兒不要,但若你選擇夢中……”

她微微彎了眼角:“若我選擇夢中,君姑娘你待怎的?”

我看著她的眼睛:“若你選擇夢中,就把塵世的性命送給我做報酬,你看如何?”

她一雙秀致的眉跳了跳,旋即望向水閣上空,良久,突兀地笑了一聲:“好。”

這一天,我沒能如小藍所願早去早回,在水閣中待了大半日。因宋凝講給我一段故事,那是她的心魔,她想要修正這段故事,哪怕只在夢中。當然這純屬自欺欺人,她因不懂得自欺,才渴望一個夢境令她騙過自己。

四簷的帷幔被挑起來,遠處是落日湖光。她就著茶水飲下我幾滴血,血液牽引她體內生氣聚集,化作跳動的音符,在我眼前排成一列,我一個音符一個音符牢牢記住,這是宋凝的華胥調。

她在湖光裡慢慢回憶,而我透過跳動的華胥調,一幕一幕,看到她的過去。她說:“君姑娘可曾聽說,我雖是姜國將軍的妻子,卻不是姜國人,七年前,我十七歲,如同你這般大,帶著滿滿的情意嫁來姜國,真是花一樣的年紀……”

花一樣的年紀裡,黎國大將軍宋衍的妹妹宋凝在姜黎兩國的戰場上邂逅沈岸。那時,沈岸沈將軍是姜國最年輕的少年將軍,有冷峻的眉目,了不得的身手,百戰百勝的赫赫威名。

宋凝出身武將世家,自小被當作男兒教養,一柄紅纓槍使得出神入化,十四歲就跟著兄長征戰四方。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姑娘們拿著繡花針為嫁妝汲汲忙碌的時節,宋凝那一雙拿紅纓槍的手,卻已在戰場上拿下不少人命。黎國自古男多女少,姑娘總是分外金貴。黎莊公十七年春,凡家有適婚之女的世家大族無不被踏破門檻,但大族之首的大將軍府反而門庭寥落,沒有哪個貴族敢娶宋凝。大家都害怕娶了宋凝以後若再敢納個妾,自己將和妾室雙雙被宋凝打死。黎莊公欲做一樁好事,將宋凝許給丞相府的二公子。丞相二公子聽說此事,嚇得當即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宋凝在戰場上得到這訊息,在溪邊水旁佇立很久。宋衍找到她,皺眉道:“你不必擔心,那不識好歹的混小子,兄長定有辦法叫他非你不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