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凝重,彷彿連寒暄都無法進行下去。
正在此時,內室的簾子被丫頭從裡頭掀開,走出個穿著官服的太醫。
太醫低著頭,跪下依次給侯爺、寧國公和戚秀林行禮,恭敬道:「夫人才剛嘔血暈厥,這會兒喝了些參湯,已經醒過來了,她說想見見家人。」
「知道了,你在外頭侯著吧。」
榮明海點點頭,微笑著,先請寧國公進去,隨後攜了沈晚冬走在後頭。
呵,文珊特意趁著棠哥兒在府上時候,大張旗鼓地將伯父和兄長請來,想來,是要正經交代些事吧。
罷了,她苦了一生,無論提什麼要求,答應她便是。
內室的藥味兒更重,即使多點了幾盞油燈,桌椅也發暗,散發著垂死頹廢的味道,讓人心裡壓抑。
地上擺著個紅泥火爐,上面坐著藥罐,正咕咚咕咚熬著續命參湯。
床上有些凌亂,一個面容清秀的婦人懶懶地靠在軟墊上,正是戚夫人!她瘦了很多,臉上幾乎沒多少肉了,膚色蠟黃無光,大抵吃了太多的藥,唇有些發黑。眼睛雖大,可黯然無光,呼吸微弱,彷彿下一刻就會閉眼而去。
瞧見戚夫人這般模樣,沈晚冬不禁鼻酸。當年戚夫人被迫嫁給明海,心裡本就有疙瘩,後愛人被殺,腹中胎兒被打掉,太后一黨利用完戚家,就開始下手整治。為了家族,她不敢尋死,只有一日日一天天受著秦氏的磋磨,她不是不會報復,是不敢,頭上頂著片雷雨交加的天,她沒法翻身。
如今,彷彿路已經走到盡頭,錯的,對的,恨的,愛的……終將了結。
「妹,妹妹。」
戚夫人無力抬手,指向沈晚冬,強咧出個笑:「你來,坐我這兒來。」
沈晚冬忙疾步上前,坐到床邊,將戚夫人從背後環住,從懷裡掏出個帕子,幫著戚夫人擦去眼淚,又幫著擦去病人嘴角流出的帶了藥味的涎水,哽咽不已。
「我,知道你昨兒來看我了。」
戚夫人輕拍了拍沈晚冬的手背,眼淚瞬間決堤,悲傷不已:「你,你能原諒我麼?」
「快別說這樣的話了,咱們是一家人,哪有那麼多仇要記。」沈晚冬淚流滿面。
「好,好,好。」
戚夫人鬆了口氣,連說了三個好字,她艱難地抬眼,看向沈晚冬,問道:「我才剛夢見你的兩個孩子了,問大娘要糖吃。」
沈晚冬用手背抹去淚,往前看去,明海低著頭,背轉過身子;寧國公倒是沒哭,閉著眼,一個勁兒搖頭;而戚秀林連連擦著眼淚,想要上前來,終究忍住。
「大姐,你得趕緊好起來,幫我帶孩子呀。」沈晚冬輕撫著戚夫人的胳膊,柔聲道:「孩子有乳名了,老大叫喬,老二叫獻,老大很乖,可老二很鬧騰,晚上老是吵的我睡不著。」
「和,和咱們麒麟一樣啊,都是個調皮蛋。」
說到此,戚夫人強撐著起來,睜大了眼去瞧丫頭懷裡熟睡的麒麟,淚如雨下,她好似瞧見門口還站著棠哥兒,冷笑了聲,對沈晚冬道:
「妹妹,你,你過去給我伯父磕個頭好不好?」
沈晚冬不解,下意識看向榮明海,瞧見男人微微點頭。她忙起身,過去,跪下給寧國公磕頭,她好似知道戚夫人的用意了……
「我伯父膝下並無女兒,而,而今,他想認你做乾女兒,以後代我撫養麒麟,你願意麼?」戚夫人咳嗽了會兒,喘道。
「我……」沈晚冬輕嘆了口氣,忙又給寧國公磕了三個頭,算是認下了這個乾爹。其實她現在沒必要再認什麼公侯為親,給自己臉上貼金,因為沒必要也不在乎了。
哎,戚夫人真是想的周到,給了她一個高貴身份,讓她順理成章養育麒麟,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