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要翻譯,溫先生擺擺頭,“老朽看得懂。”頓了一下又道:“福兮禍兮!”
顧琰心道,倒也是啊,如果是孑然一身就不用想那麼多了,只要自己心頭這關過了就成。
溫先生擺手示意管家下去,顧琰便也看了廖永一眼,後者猶豫了一下走到能看到這邊卻聽不到他們對話的地方。顧琰心頭想著,看來溫先生面對老鄉,還挺有談話**的。也許這些話憋在他心底二十年了,所以找到個人就想傾吐一番。這和他們其實不熟沒有太大關係。
不過接下來,溫先生卻並沒有主動開口。顧琰想了想,輕咳一聲吸引了低頭看著手中茶盞的溫先生注意,方才她給他衝了一杯帶來的茶葉。其實這些東西,以他在西陵的地位要弄到也不是太難。不過可能從前從來沒有去弄過,所以,他家的下人才會連泡茶都十分的生疏。
顧琰看他朝自己看過來,比劃道:我能問您一個問題麼?
“問吧。”
當年害死您家人的,有隨行的副使,有皇帝,可還有西陵國主。您為什麼為會西陵效力呢?
溫先生放下茶盞,“當時其實西陵國主和我打了個賭,兩月為期,如果皇帝不動我的家人,他就放我回去。副使從這裡回到京城,需要一個月。但是我的家人在四十天後就被處斬了。”
從副使告發到斬首示眾,前後只有十天。這份信任可真是微薄啊!不過,如果真的兩個月都沒事,西陵國主也不一定就會遵守承諾吧。
“當時我還能怎麼辦呢,天下之大還有我可去之處麼?我就是一頭碰死,留在史書上的也盡是汙名了吧。”
顧琰想了想,又比劃道:你家總該有未成年的男丁,想來是逃出生天了的。沒成年的男丁,是可以罪減一等免死的。她沒敢提女眷。因為女眷雖然也不會斬首,但是多半是被賣入了教坊,甚至有可能充作軍妓。這個提起來就傷人了。
溫先生頷首,“有,國主設法將人接到了西陵。他是始作俑者,可畢竟保下了我家一條血脈。當時那孩子險些就被……”就被賣給專門馴養孌童的人。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長相姣好,沒有任何依靠,孤零零被流放異地。那些押送的衙役只要隨便報個病死就白得一大筆銀子。
其實,西陵國主做得還不只這些,他甚至安排了人去營救溫先生所有的親屬,準備都接到西陵來,這樣溫先生自然死心塌地的為他賣命。可惜,沒有成功,還折損了不少人手。孌童之類的話在燕公子面前就不好講了,於是溫先生嚥了回去。
完了,回去以後請皇帝或者晉王善待溫家後嗣的想法也落空了。顧琰比劃著問道:先生對我好奇?
溫先生點頭,其實好奇的另有其人,他不過代為稱一稱斤兩。還有,太子其實對於時機湊巧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還是抱有一定的懷疑。這也是要溫先生看看燕公子到底什麼來路的意思。
顧琰估著也是這個意思,但是有些東西已經刻入了骨子裡。在溫先生面前,她也根本沒有辦法完美的偽裝,也只有表現出真實的一面了。也許溫先生真的談興甚濃,所以兩人居然一個比劃一個說,聊了半個時辰。
事後溫先生給納真太子的回饋是,世家出身有良好的教養,知識面非常的廣博,看起來也真的是讀唇辯音。整個交談過程,顧琰一直都盯著他的嘴巴,認真在分辨他的唇形。他試過在談得正好的時候微微轉身,讓他看不到自己的嘴巴。如果是裝的,那麼這個時候應該是會露餡了。還試過在她離開後叫住他,轉身的卻只是他的跟班,他甚至腳步都沒有停頓。
顧琰邁出溫府大門的時候,直呼好險好險,她真的差點就露餡了。好在從小在顧府裝蒜裝慣了,時時都提心吊膽著。這才順利過了這第一關。她知道,這其實是太子準備真的重用歐允的表現。他肯定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