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這才轉頭對著一旁的曲寧和眨了眨眼,一雙纖巧的柔荑推開了房門。
室內一片明亮,不過才是黃昏,就已經燃上了燈燭。
燈火通明之中,卻見廳堂之中的座椅之上坐著兩名男子,其中一人是一名接近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那人同曲寧和與寧笑涵有著相似的眉眼,正是他們二人的父親,富商寧家之主。
另外一人卻是一名貴公子,看著不過只是十餘歲的年紀,眉眼雖還未長開卻已經有了非凡的氣度,一雙薄唇輕抿,喉頭一動將口中的茶水吞下。
聽到了門外的動靜,那公子舉著杯盞的雙手停滯了一瞬,一雙眼睛看向門口,在看到邁進房門之人的模樣時,不由得凝住了眼睛,手掌一動,將茶盞放在了一旁的木幾之上。
堂中的中年男子將自家一雙兒女已經過來,正要開口介紹,只聽到哐噹一聲巨響,將那剛剛凝滯住的氣氛盡數打碎。
零零散散的碎屑散在地上,地面的塵埃被砸的向四周散開,卻是曲寧和懷中的那把古琴剛剛從他的手中脫了出來。
琴身已經有了些許斷紋,其上的琴絃卻還未盡數斷開,寥落的琴絃之上暈著低低沉沉的曲調,讓一室的燈火也隨著它的音色晃了一晃。
那中年男子朝著那名少年公子尷尬地笑了笑,起身賠罪道:“這是小兒安和,稚子無禮,還望公子不要怪罪。”
那公子卻沒有在意這些,眼睛只是緊緊地盯著曲寧和,似乎他身上有什麼有趣的東西一般,嘴唇微微彎起,道:“無妨。”
一雙眼睛與那人對上,鷹隼見到獵物一般的眼神讓曲寧和身軀一僵,大腦之中似乎瞬間空白,不過剎那之間,曲寧和已經轉身衝出了門外,留下了一室莫名其妙的幾人。
“安和!”中年男子朝著曲寧和的背影呵斥了一聲,似乎想要追趕,眼角稍稍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公子,立刻便止住了自己的身軀,抬手又是一番告罪。
寧笑涵一雙美目從從自家弟弟的背影上收回,在父親與那位公子面前告罪一般福了福身,隨後乾笑一聲,轉身便向著門口快走了幾步,出了門才撩起裙角邁開步子小跑而去,好一會兒才追上了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兀自奔跑的小弟。
“小弟,你這是怎麼了,剛剛那般,可是讓爹爹在客人面前失了好大臉面。”寧笑涵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手掌扶在曲寧和的身上,就著衣袖擦了擦額上的汗珠。
曲寧和抬起頭,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姐姐,忽的開口便問道:“阿姐,今天是什麼日子?”
曲寧和話音剛落,只覺得額上一片柔軟的觸感,卻見寧笑涵眉頭微蹙,皓腕輕抬放在他的額上,好半天才疑惑地出了聲,“咦?沒發燒啊,小弟,你今日怎麼那麼反常。”
寧笑涵雙眼睜的老大,一雙美目幾乎黏到了曲寧和身上,來來回回在他身上打量了好半天,這才說道:“再過兩日可就是八月十五了,你不會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吧。”
說話之間,寧笑涵忽然拍了拍曲寧和的肩膀,擔憂地看著他,“小弟,你從剛剛開始就魂不守舍的,你先回房好生歇著,我去吩咐下人泡壺安神茶送過去。”
曲寧和呆呆地點了點頭,看著寧笑涵的身影漸漸淹沒在黃昏的餘暉之中,忽然之間便打了個冷顫。
他緊緊地攥著拳頭,踉踉蹌蹌地又向前走了幾步,不知怎的雙腿一軟,身軀左側靠在迴廊的牆上慢慢地滑了下去。
冰冷的牆壁刺入他的身軀,融進他的骨髓,在他的骨髓之中游走了一次又一次,似乎想將他的整個身子都盡數啃盡一般。
是的,他回到了七年前,回到了家破人亡的前兩天,再一次站到了那個人的面前。
那廳中的公子雖是少年,但那眉眼,那身姿,他跟了他三年,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