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開了然後又再合上之後,他才動了動。
烏黑的眼裡,一片沉靜,幽暗得彷彿見不到底。
走到這一步,他不再想要費力隱瞞。儘管將這所有的真實面孔一一暴露出來,或許太過悽然殘忍,可是,有些事情早在最初做出決定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結果,逃不開,避不過,再多的努力都只是可笑愚蠢的枉然。如今,他只是想要良辰認清楚,即將面對的,會是什麼。
他知道,她不會放棄和退縮,可是,仍舊需要一劑預防針。
或許,這也是目前他唯一能夠為她做的事。
良辰走出去,恰好看見醫生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
她說:“他睡了,檢查的時候請輕一點兒。”然後,便和James留在外面,四目相對。
走廊上光線有些暗,除了藥水的味道,空氣裡還隱約浮動著潮溼的因子。良辰抱著手臂,在牆邊靠著,頭髮還是早晨起床時隨便束起的髮型,此刻早已變得有些凌亂。
她看著James,平靜地說:“他的眼睛,突然看不見了。”
James的反應倒沒有多大,只是短暫地點了點頭,而後便是沉默,不知在想什麼。
她見他這樣,心裡一沉,問:“以前也有過嗎?”
James還是點頭,“暫時性的。”
她忽然嘆了口氣,閉上眼睛,身體的重量幾乎全部交付予身後那方堅實的牆壁。
“你難道真沒發現?”耳邊響起聲音,她睜眼,只見對方微微訝異的表情,“其實,昨天早上,也發作過一次,所以,我才會起過去。”
……昨天早上?良辰集中思想努力去想,這短短的二十幾個小時,對她來說竟突然猶如隔了很久很久。
她記得,他賴床,然後要吃樓下的餛飩,語氣如同小孩子般固執。
心頭一動,繼而微微疼痛起來,她垂下頭去。
——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吧。為了瞞住她,所以故意支她出去。
良辰突然有些頹然,扯著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James伸手過來拍了拍她的肩,她只是搖頭,沒人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究竟是責怪多一些,還是追悔多一些。
過了很久,良辰才再次抬起頭來,問:“手術的事,你怎麼打算?”
“宜早不宜遲。”James的語氣鄭重起來:“我和醫生談過,看現在的情況,頭痛和失明都發作得越來越頻繁,而且還出現暈倒的症狀,應該是病情突然加速惡化了,超出了我們的預想。”
她的眼神一震,涼意陡然從腳底升起來,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皺眉:“可是……怎麼會一點徵兆都沒有,就突然……”頓了頓,吸了口氣,下半句話才吐出來:“……突然惡化?”
James看著她:“腦部疾病,向來都是這樣。之前因為他還沒清醒,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可是現在,我的建議是立刻手術。要知道,拖得越久,風險越大。”
“那麼現在呢?”她像是忽然想到,“現在成功的機率,是不是還有40%”
她是抱著一絲希望去問的,心裡其實早已有了隱憂,所以,當看見James略一沉默而後露出凝重的神色對她微微搖頭時,一顆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這也正是我要說的;”James開口:“也許你還不太瞭解腦部腫瘤這種病。有些雖然是惡性的,但如果位置不是太重要,完全是可以根除的,而且危險係數並不高。然而,有些良性腫瘤如果恰好壓住了重要的神經和血管,那麼手術起來,就算是最頂尖的醫生也,也不會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將它摘除。”
良辰垂下眼睫,心裡已經清楚萬分,凌亦風的顯然屬於後一種。
James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