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一眼,語氣是洞悉一切的瞭然:“你們老闆不是早就打算從我這裡偷師麼?大家合作這麼久,你也該學到一些東西了吧?況且,就算現在不懂,我也可以讓人教你,剛才出去的那幾個,人人都能做你的老師。”稍稍一停,才又低聲說:“等從美國回來,你就去公司報到吧,好嗎?”
雖然他的語調平淡,但良辰仍舊嗅到一絲異樣。
這樣耐心的說服和勸誘,使她不期然想起不久前的某一天,他似乎也曾建議過,讓她去LC做事,可是那時,她沒有當真,隨口談了兩句便作罷。然而現在……
她盯著凌亦風的臉,不由得沉默下來。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家老闆的打算,而且似乎早已預料到她會加入到合作計劃中來。還有剛才,他的語氣,他的用詞,那些LC高層有意無意的目光……
她忽然退後了一些,直視他的眼睛:“你從多久以前就開始計劃了?”
凌亦風微微疑惑地揚眉。
她沉著聲:“你同意與我們公司合作,只是為了給我學習的機會嗎?你說,如果我不懂,可以讓別人來教我,可是,為什麼要是別人?他們不過是你手下的員工,如果我要學,真正最好的老師,難道不應該是你自己?”她的聲音漸低漸緩:“為什麼你不說,等我們從美國回來,由你親自帶我入門?”
短促上揚的尾音結束了一長串的疑問,她再度靜下來,只是慢慢從他的手掌中掙離,站起身。
居高臨下,她無法與他對視,只因為他的目光並未跟隨她,反而微微垂下了眼睫。
他這樣花費心機想要引她進入LC,她卻只覺得渾身泛起一陣寒意。
根本不是為了幫他。
以他的能力、以LC完備的人員結構和力量,根本不缺一個半路出家的幫手。
她咬了咬牙,音調抑制不住地揚起,帶著悽惶:“亦風,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為我安排一條後路,讓我從此衣食無憂?還是希望有人承續你的一番心血,讓LC更加有聲有色?”她搖頭,眼神漠然,語調卻是前所未有的尖厲:“如果是前一種,我不需要。沒有你或者父母的金錢支援,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可如果是後者,我做不來,也不會輪到由我去做!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喘了口氣,胸腔上方似乎仍有無形的壓力,她別開臉,頓了頓,最終還是默默走出房去。
或許,還有許多她不知道的事,或許,凌亦風連遺囑都已經立好。
明明知道他沒錯,一切都只為有備無患,可是,那些她都不願去想,不願去聽。
然而,縱使刻意壓抑了這麼久,終於,還是在凌亦風的面前失控,距離手術開始四十八時不到。也正是在這一刻,她才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也可以自欺欺人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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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飯的時候,良辰突然說:“對不起。”
凌亦風抬眼看她,她卻低頭看著碗裡的菜,說:“下午的事,是我反應過度了。”
是真的沒道理吧,在這種時候,不管心裡多害怕,都不應該對著他發脾氣。
凌亦風卻只是淡淡地說:“傻。”然後伸手過去摸了摸她光滑的下巴,好像在嘆氣。她不禁抬頭,正對上他幽暗的眼眸,只聽見他徐徐地說:“我記得,和稅務吃飯那天,你在酒店裡和我說一個女人在社會上闖蕩有多麼辛苦。其實,我又何嘗不明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也正因為如此,我才希望你能夠脫離那個地方,甚至永遠遠離聽人擺佈的境地。你到LC來,這裡就是你的後盾,會有很多人忠心地幫你,再不會有人強迫你去做什麼,相反,到時候人家可能要調過頭來有求於你。我知道,也許你不屑於這樣,可是,這就是現實,不想被欺負,就只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