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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是他和水柔的婚期。

水柔整個冬天都住在湘州,月郡主也有一手好女紅,兩人一針一線縫嫁衣,然後是陪嫁用的鎖麟囊、香囊袋什麼的,還有幾套新做的衣裳,簡單卻用心,月郡主親手為她做了幾雙繡花鞋,又為她繡了兩副枕頭套,一副是鴛鴦戲水,一副是彩蝶戀花。

三月初一那日,水柔才回到家中仔細收拾,張媒婆自然來的勤快,一趟趟的不是帶東西來就是傳話來,袁熙的家人卻沒有露面,水柔也不問,倒是張媒婆有了些牢騷:“袁熙那孩子倒是不錯,可這家人,父親是一個酸秀才,總覺得懷才不遇,一點不通人情世故,母親呢,一個蠍蠍螫螫的老太太,樹上有棗子來一杆,沒有也來一棍。好多事都是我去和袁熙說,袁熙就讓他母親準備。按理說,還沒過門兒,不該說這些,可是,我又怕你日後應付不來。”

水柔也不甚在意,她想著過門兒後和袁熙過好小日子,對公婆象親生父母那般孝順著,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自然也會對自己好,一家人過日子多講情少說理,這些都是母親早些時候說給她的,其實母親也是從外婆那裡聽來,她也沒和公婆相處過,她連父親的出身都不太清楚,水柔懷疑父親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水清泉,這名字有些說不上來的隨意。

水柔只對張媒婆的俚語感興趣,什麼蠍蠍螫螫,什麼樹上有棗子來一杆,沒有也來一棍,她覺得特別生動,不過張媒婆是精於世故的人,竟然如此形容袁熙的母親,水柔又想起袁熙袖口補丁上的粗大歪斜的針腳,輕輕皺了一下眉頭。

張媒婆念及與水柔母親交好的老姐妹情分,近來與水柔走動較多,也漸漸喜歡水柔的性子,無事時安靜待著做喜歡做的事,有事情到了眼前也不躲著,只會想盡法子去解決,需要陪嫁的東西一樣不少,齊整碼放著,就等花轎來抬了。

袁熙一個多月沒有讀書,一心籌備著親事,他不想讓水柔受太大的委屈,父親窮怕了,每次要拿他手裡那些銅錢,都跟剜肉一樣,母親粗枝大葉,秋下豐收時,家裡能有幾十斤白麵,一日三餐都是白麵,沒幾日白麵吃完了頓頓高粱米,袁熙懂事後每年看見白麵換成高粱,都邊吃邊笑,母親總是問他笑什麼,他也不說,其實他想告訴母親,能不能摻雜開來,吃幾頓高粱,來一次白麵,大家嚐嚐鮮,要不白麵混在高粱裡,也不至於硬得難以下嚥。他不想讓母親難堪,也不願意她因兒子的話改了多年的習慣,那樣她會無所適從。

粗枝大葉的母親也有細膩的時候,成親前偷偷揹著父親給袁熙兩錠銀子,說是袁熙滿月時一個有錢親戚給的,母親一直藏著,準備給兒子辦婚事用。

袁熙看著母親鼻子有些發酸,賃來一頂八人抬的大花轎,這個才配得上她,又剩下二兩辦酒席用,揣著其餘的銀子趕去湘州,為水柔買了頂雙鳳朝陽的花冠。

水柔看著張媒婆送來的花冠,這對小戶人家來說有些過奢了,不過她明白袁熙的心意,笑問道:“他可有成婚那日的禮服了嗎?”

張媒婆搖搖頭:“說是街坊有個小夥子剛成婚不久,準備借來穿,就是身量比他矮些,穿起來會短吧。”

水柔從箱子底上拿出來一件:“我是與嫁衣一塊備好的,就怕傷了他面子,所以沒拿出來。”

哪裡會傷了袁熙的面子呢,袁熙試穿著合身的大紅禮服,心裡又被暖暖得熨帖著,他早把她放在心裡,當成自己的妻,她送的東西,他只會歡喜。

小戶人家的婚禮並不寒酸,八個人抬著的大紅花轎,後面馬車上滿滿幾大箱子嫁妝,新娘子鳳冠霞帔,與新郎扯著紅綢布的兩端,新郎的禮服和新娘的嫁衣竟是一對,因為衣襟上都有一對翩飛的彩蝶,更新奇的是新娘子的紅蓋頭上也鏤著金邊綴著小花,之前見過的都是大紅,誰又會在一塊蓋頭上花如此大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