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君酌挑眉,但還是站起來,給了何亭亭一個眼神,然後示意沈雲飛到一邊說話。
何亭亭雖然想知道沈雲飛和劉君酌說什麼,但是沈雲飛已經表明不希望她知道,她便低下腦袋集中注意力想室內設計的事,不去聽劉君酌和沈雲飛的話。
走到角落,沈雲飛上下打量了劉君酌片刻,忽然開口,“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羨慕你的家世,羨慕你的身份,羨慕你永遠不缺錢花。”
“很多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但是投胎,的確是個技術活。”劉君酌聳聳肩笑道。
他沒有自得,沒有慶幸,說起來就像說自己早上吃了什麼一樣,只簡單敘述,不加半點感情。
這樣的底氣和淡然,讓沈雲飛從口袋裡拿煙的手抖了抖,但他還是點著了煙,深深地吸一口,然後吐出一大片雲霧。他凝視著雲霧,像在看久遠的過去,
“也許你以為,只是錢多和有權的原因,其實不然。有錢了,有權了,身上就附加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本人或許不會察覺,可是四周等著討好的人看得很清楚。他們逢迎著你們,避讓著你們,重視著你們……然後,你們就被這些人培養出了我們這些出身普通的人所沒有的底氣和氣魄。”
沈雲飛說得很快,根本不等劉君酌回答,“你們擁有氣魄,在歐美世界從來不會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可是很多人會,包括我也會……不卑不亢,除了真正有節氣的人擁有,其餘的,無一不是用大量的金錢和權勢堆出來的。”
“我們也想驕傲而平等地和各個國家的人結交,我們也想像王子一樣驕傲……可是你永遠不會明白,當我們發出的聲音被習慣性地忽視,當我們日復一日一開口就等於唱獨角戲時,心裡有多難過和失落。”
他慘然一笑,被煙嗆得咳了起來,但卻還是繼續往下說,“咳咳……也不是沒有發奮讀書凌駕於許多人之上的人,可是到最後還是什麼也不是……咳咳,咳咳咳……其實,我們只是想活得好一點而已。”
劉君酌聽完沈雲飛顯得有些凌亂的話,提煉了中心之後,問他,“所以,你決定入籍美國?”
“沒錯。”沈雲飛點頭,“你幫我跟亭亭說一說,勸勸她,讓她別難過……有時候,生活就是這樣,走著走著,大家就背道而馳了……也不是有什麼變故,也未必會有什麼慘烈,而是在日復一日的平淡中,我們慢慢地變了。誰都沒有錯……”
劉君酌看向沈雲飛,“我會勸亭亭的,你也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畢竟這並不是多重要的事。”
沈雲飛苦笑,“是啊,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劉君酌點點頭,轉身就要回去。
走了兩步,他又走了回來,看著沈雲飛的眼睛,“我知道你喜歡亭亭,我也知道你不敢說……所以其實你今天的選擇,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連喜歡也不敢說出口的人,又有多少勇氣抵擋住那些無孔不入的潛移默化呢?
沈雲飛頓住了,他忘了口中吸著的煙,很快被燙到了嘴唇。
灼痛讓他回過神來,他伸出手扶住牆,抖了起來。
他突然不想去見何亭亭了,因為他沒有臉出現在她面前。
他就這樣,一直站著不動。
然後,何亭亭走了過來,告訴他她要回去了,他是否入籍她都尊重他,只是希望他有朝一日也會回去。
她說,“哪裡都有苦難,誰都曾落魄,可是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從一個窮光蛋變成一個大富翁,只是時間的問題。或許十年後,二十年後,我們的祖國,也會很好很好。那時候,希望你回來看一眼。”
那片大地,不願意再辜負誰。只是,它成長得慢一點,而有些人,又走得太快,或許老得太快而已。
遠渡重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