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甲晃盪,輕吟聲不絕。
他的身影剛閃出殿門時,我彎腰拾起不知何時又掉落在地上的面具,推開窗扇,身形輕快地躍了出去,直奔泗水方向。
不放心,所以跟去。
再見到銀甲黑袍的無顏時,我已是整齊列在隨他渡江前去鍾城的那八千禁軍中毫不起眼的一個小侍衛。
戌時已過,夜色暗沉,束束火把照亮了一方天地,將泗水江邊映得如同白晝。江水不興,不見浮光,只見平滑厚重的冰面。冰面上停著十艘長數十丈、寬十餘丈木製的似船舶又非船舶的古怪玩意。
說是船舶,是因為它有風帆,而且風帆巨大,隨著呼嘯不斷的北風鼓鼓飛揚,若非每條船上都有鐵索拉著,指不定那船要以著怎樣的速度衝向對岸。但那又不是正常所見的船,它無槳無舵,船底有滾圓的輪子左右各十個,船前有扶手,船四周有數不清的強箭弓弩,每艘船上還各停著約莫百匹的駿馬,如此看上去倒有些似大型的戰車。
我正凝神打量著冰面上的“怪物”時,耳邊卻傳來了蒙牧粗豪的嗓音:“所有將士將隨行的乾糧撤下,帶兩天所食即夠。”
命令聽上去頗奇怪,但眾將士卻沒有片刻的猶豫,不僅軍隊後方跟著的隨行軍糧車被推走,所有人也均整齊劃一地拿下了身上帶著乾糧,僅留下了微薄的一點重新納入懷中。
蒙牧走上將臺,臉色哀痛,聲音悲沉:“先王殯天倉促,天降大雪悼其哀。如今家毀城危,楚梁賊子來勢洶洶,揣其心思,竟是定要滅了我建國已整整百年有餘的齊國不可。眾將士,你們甘心不甘心國破人亡,盡隨了那楚梁賊子橫行我齊國大地?”
“否!”將士肅穆,應答聲高亢直迫雲霄。
“若要犧牲爾等之命而換國之安定,你們可有遲疑?”
“否!”
“今夜襲鍾城,乃是去奪回我齊國的城池,若遇楚賊——”
“殺之!”
“若遇兇險?”
“破之!”
將士們視死如歸的慨然清氣令蒙牧滿意點頭,他回首看了看默立一旁望著八千禁軍面容剛毅、眸光冷靜的無顏,問道:“豫侯?”
“出發。”
言罷,黑袍飛動,他轉身先登上了當中那隻船舶。
蒙牧揮袖,拿出令旗指揮劃分,八千禁軍一分為十,有序、快速地登上了一艘艘船舶。
因是奇襲,所以出兵不敲鼓擊鳴,待所有將士上了船舶後,岸上鐵索倏然全解,風吹帆動,船舶若斷絃之箭向對岸滑去。
勢若流星,難辨一江風景。
我站在船尾,本來心裡還擔心著每條船承載了數百馬匹、八百將士的重量,如這江面某一處結冰不牢固船隨時便有沉落的可能,但一路滑下,我扭頭看時,只見冰面上唯留下了淺淺的白道,似船舶滑過時根本沒有什麼力道壓下,千斤之重在頃刻間化於無形。
原來無顏這幾日不在宮中便是忙活著造這船呢,我笑了笑,心中頓時了悟。正想著時,腳步一移,碰到了船角一處輕軟。我彎腰,隨手摸了摸,指尖所觸處有東西乾枯戳手,似是乾草,用指分開那細小的草枝時,我鼻間依稀聞到了某種奇怪卻又並不陌生的味道。
硫磺?
我蹙了眉,咬了唇,不動聲色地站直了身。
硫磺和乾草,放在船上何用?心中隱隱一動,我眺目看著旁邊船上的那個銀甲黑袍的身影,一時心中能恨得湧出火來。
孤注一擲,背水之戰,卻說不是險戰,不是惡戰?這麼騙人,著實可恨!
他似感覺到我目光中的灼灼恨意,頭微微一擰,向後瞧了過來。
我瑟瑟一縮,低了腦袋藏在人群中。
果不然,一到對岸,眾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