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他小時候僅有的幾張照片,照片上的陳訣也都是笑著的,算是他在那個院子裡,為數不多的好念想了吧。
他們來的時間正好趕著飯點兒,陳彩萍戴著圍裙忙忙碌碌,好說歹說也要留下他們吃完飯再走。
不過年不過節,晚上吃的是頓餃子。
端上來的時候熱氣騰騰一碗,餃子也都捏得很小巧,皮兒薄餡兒多,味道也很好。
陳訣和陳彩萍兩個人還是話不多,他雖然沒有出口句句帶刺,但實在算不上熱鬧交流。
陳彩萍當年甚至都還不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過,現在看見他倆又湊在一起,在快吃完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問,「你們是同學還是……」
陳訣停下筷子,淡聲說,「我們在一起了。」
陳彩萍怔了一瞬,臉上的表情隨之被笑意取代,「那挺好,那挺好。」
「……」
最後陳訣帶走了那一箱子東西,雖然沒什麼用,但就是忽然想留著。
留著大機率也是換個地方繼續積灰,總覺得比扔了好。
因為這天姜如棠隨口提了一句想去那個院子裡看看,沒過幾天陳訣就真的帶她去了。
她的每一句話他都有放在心上。
車子開進東坡鎮,可能今天鎮上趕集,一路上看著人還挺多。
他憑著記憶把車開到那個孤兒院門口,原本以為這地方這麼多年沒人來,應該是荒草叢生,看著和鬼屋一個效果。
但是沒有,這裡和當初差不多是一個樣子,最外面那扇白色的鐵門開啟著,細小的鐵窗上攀著不知名的小花,裡面有些孩子進進出出的嬉笑打鬧,成了一個玩捉迷藏的不錯場所。
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荒涼。
姜如棠看著這個院子,剛下車就有一個小孩迎面撞在了她腿上,然後笑嘻嘻地說了聲抱歉又跑開了。
她走過去牽上他的手,像是某種無聲的力量,讓人覺得心安。
姜如棠側頭看他,「陪我去看看。」
他沒戳穿她這句話,跟著點頭,「好。」
他怎麼會不明白,是她在陪他。
院子裡的牆都是白色的,幾年沒見,風吹雨淋的也沒人管,看著比之前髒了很多,牆角到處可見冒出來的青苔,還有些堅強生長出來的野草。
樓梯上的紅色扶手也有些褪色了,唯獨那一片爬牆虎,經過風雨的恩惠長得越發茂盛。
樓梯很窄,姜如棠牽著他的手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一級臺階上去。
眼前這個長廊不僅當年走過無數次,在每逢雨天的夢裡也出現過無數次。
可惜他畫畫水平實在是不怎麼樣,否則給他一張紙,他就能畫出和跟前一模一樣的走廊。
最頂頭的那一間是李淮的辦公室,門口掛在牆上的牌子都沒了一半。
門沒鎖,裡面除了沙發桌椅,其餘的小物件也全都不見了。
可能是當年李淮收拾去別的地方了,也可能是後來被這些小孩拿去玩兒了。
這地上除了厚厚一層灰什麼也沒有,沒有碎裂一地的白瓷盤,沒有坐在地毯上衣衫不整的女孩。
李淮也不坐在沙發上半身赤/裸散著頭髮抽菸。
只偶爾聽得見風聲,並沒有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哭喊怒罵。
窗外沒有下雨,他下巴側面那道口子早就癒合,印象裡撞在窗臺上那一下好疼,但現在也根本不記得了,只剩下一小道疤。
距離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快十年的時間,讓這漫長時光抹去了關於那個雨天的一切。
萬物生長,似乎所有耿耿於懷的事情都應該得到釋懷。
姜如棠看著手邊的窗臺,瞧見那層灰也就沒伸手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