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續,我趨向前。
約翰詫異了,「這不是你的地方。」他說。
我虛弱地說:「讓我看看清楚。」
我們巡視課堂,看過之後,心中有數,再經過飯堂,坐下喝一杯茶。
碰到女同學,她愉快地介紹姐姐給我,姐姐明年就可畢業,十分擔心出路。
「出路,為什麼?」
「教席極少,畢業生太多,許多時畢業等於失業。」
但姐妹倆還是熱心地把我拉到宿舍去參觀。
她們看了約翰一眼,咭咭地笑,請他在會客室稍候。
宿舍是間打通的大房間,每人一張床,一共五個床位,臥榻邊一隻小茶几,浴室在走廊盡頭。
我蒼白地想:這個簡陋的地方像哪處?
對了,像兒童院,同孤兒院的裝置一模一樣。
當眾穿衣脫衣,當眾熄燈睡覺,醒來每朝取過嗽口杯毛巾到浴室去洗臉刷牙……
不行。
同學姐妹的熱心推薦介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只見她們嘴唇蠕動。
我一陣暈眩,伏在牆上嘔吐起來。
她倆慌了,我掙紮下樓,叫約翰的名字。
他過來扶著我,很鎮靜地說:「承鈺你中暑了。」
他立即打電話叫司機來接。
在小小會客室中,他細聲說:「這不是你的地方。」
我靠在他肩膀上,緊閉著眼睛,沒有言語。
烏雲集在天空,豆大的雨點落下來,一陣雷雨風吹得會客室中幾份舊報紙七零八落。
校園中受雨淋的學生都湧進來躲避,有人架起康樂棋臺子。
人一多有股體臭味,是汗味,像膠鞋味,也許有誰的頭髮已多天沒洗了。
約翰輕聲說:「這不是你的地方。」
對同學姐妹來說,巴不得有群體生活的熱鬧經驗,因為在某處,另一個溫暖的家,關心她們的父母永遠在等她們。
這裡,這裡不過是學生營罷了,衣服,周未捧回去洗,愛吃什麼,吩咐母親預早煮下……
我不行。
我什麼都沒有。
傅於琛知道,曾約翰也知道。
車子到了。
約翰用手臂遮護著我出去,但雨實在太大,我倆還是淋濕了身子。
司機備著大毛巾,是約翰叫他帶來的,約翰沒有顧自己,先將我緊緊裹在毛巾內,然後狠狠打幾個噴嚏。
回到家中,傅於琛與馬小姐剛剛在商量不知什麼。
馬小姐詫異問:「到什麼地方去玩了,淋得如兩隻落湯的雞。」
傅於琛不出聲,假裝沒看見。
我在心中嘆息一聲,稍後約翰定會把一切告訴他。
我沒有病,約翰病了。
那種麵筋般粗的大雨,連線下了一個禮拜。
可以想像公路車上兵荒馬亂的情況,多少學生要在那條斜路上淋濕身子。
中學時就有同學到家政室借熨斗,熨幹滴水的裙子。
而我,坐在司機開的賓利裡面,隔著車窗,一切不相干,大雨是大雨,我自捧著本書在車內讀。
這倒無所謂,然而不應天真到以為能夠到外面世界生活。
因為慚愧,整整一星期沒有說話。
想去探訪約翰,被他鄭重拒絕,等雨停時,他的寒熱也退了。
我們辦妥一切手續。
選的是間私校,念英國文學,一班只得十來二十個學生,與講師的比率是一點五比一。
學校在馬利蘭,春天一市櫻花,校園內幾乎看不到別種植物,春風一吹,花瓣密密落下,行人一頭一身都沾滿粉紅色。
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