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沈良,便想起自家至今還未與他好生說過一句話的,頭一回在清音觀,再一回便是秦婉蓉及笄,她竟是沒將他認出來,想來實是慚愧。
她亦知曉,青眉不過是場面上的恭維,做不得數,又憶起自她晌午進了相府,旁人那異樣的眼光,斷是不同尋常,總覺得這裡頭有些甚麼,卻又說不清楚。
還沒到晚膳時分,便聽有婢女來客房傳話兒,說是玉小姐和芸小姐喚秦家小姐們過去,自當見面相識一番了。
秦少芳幾人聚在房中議事,並不參與她們女兒家的事情了。
相府規格龐大,只從客房到後花園就繞了五條迴廊,三處庭院,待他們三人到來時,就見一群藍衣侍婢圍著,當中站了兩名華衣女子,那年長的女子回頭,見她們來了,遂熱情地招呼。
當下各自表了身家,年歲兒長的便是玉小姐,從旁那小女孩便是芸小姐了。
幾人往一處站了,當真是群芳失色,倒真難分出個勝負高低來,各有各的美貌,不可概論。
只是那玉小姐見了如蔓,遂不禁一愣,便問,“五小姐祖籍何地?”
如蔓不解,回頭望了望,秦婉蓉賞著花兒,秦雨菱衝她使了眼色,她便答,“我祖籍自然是臨安,不知可有何不妥之處?”
“那倒沒有,大哥早前便唸叨了好幾回,今日一見,斷是不枉來一回。”玉小姐似是有話難言,面上端莊嫻雅,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了。
正說著,就見那芸小姐跑了過來,她瞧著也不過八歲兒上下,還是個孩童模樣,徑直拉住如蔓的衣袖,道,“芸兒的紙鳶落在河裡了,姐姐幫我撿回來罷。”
玉小姐嗔了道,“這樣的事怎好麻煩五小姐,教玲兒替你撿去。”
可那芸小姐不依,這許多人裡只挑中瞭如蔓,秦雨菱便笑答,“瞧芸小姐同你親近,五妹妹就去拾了罷。”
事已至此,如蔓自是無法推脫,便想著也不是甚麼大事,遂應下了。
那芸小姐將她帶至河邊,如蔓見那紙鳶掛在一叢海棠樹的梢頭,半吊在水面上,她遂提起裙角,抓住樹幹,往前探身兒。
小手眼見就要挨著那紙鳶,卻在此時,那樹梢一動,她一下子撲了空,身子一個不穩,徑直摔在水岸邊兒,那河水雖是淺薄,可這一鬧登時便浸溼了衣裙。
如蔓暗自喊冤,在眾人趕來扶她之前,便聽有男子的聲音低沉地傳來,“芸兒你這樣不懂事。”
說罷,她只覺身子一輕,竟被人半拉著起來,再抬頭,正對上沈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一如上回那般神態,只是俊臉上已生了怒意。
如蔓捋了捋頭髮,忙地站好,道,“見笑了,我回房換衣服去了。”
沈良便將她扶住,衝那芸兒道,“瞧你做的好事。”
誰知那芸兒嬌滴滴一笑,道,“不過是和五小姐開個頑笑,大哥如何當真?”
秦雨菱也跟過來,見沈良在此,不由地心中一蕩,只盼他多瞧上自家兩眼。
“芸小姐是同我親近,才這般頑鬧,並不礙事,只是要教青眉姑娘再洗一回衣裳了。”如蔓保持著笑意,福了福身兒就往回走。
沈良將外披解了,當眾替她披上,道,“我送你回去。”
☆、此事經年,故人不識
一路上如蔓一言不發;只用小手攥緊了披風;溼漉漉的髮絲兒黏在雙頰上;似嬌微微顫抖的風花。
沈良才從朝中回來,便看到這麼一出;不免心中愧疚。
而這樣一鬧;那芸小姐雖不見得有惡意;可總歸是戲弄於她,這才來了一日;就教相府的小姐擺了一道,可見是給了些許顏色的。
她們雖是外地來的;可到底是客人,在臨安也算得家業殷實;哪裡能白受了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