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娘子的神情徹底地委頓了下去。
他慢慢地舉起了劍。
劍鋒映照出他那張已經有了老態的臉,這些年的東躲西藏讓這張臉上多了幾分瑟縮之態,他突然覺得自己苟且偷生的這些年當真是沒有什麼意義。
什麼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實際上他甚至還抱著幾分自己憑藉著相貌也能迷惑神水宮宮主的自得情緒,貼上自己更加得意的易容,便覺得前塵往事盡數勾銷。
他已經夠讓司徒靜失望了,這句話繼續打碎她對母親的幻想,實在沒有必要說出來。
所以他是該當去死了。
他倒也並不後悔自己來了此地,起碼他還在死前見到了自己的女兒一眼。
雄娘子最後抬眸看了眼司徒靜。
他希望她就此不要深究自己的身世,也不要去探尋為何神水宮中會有一名與他長相相似的女弟子,又跟水母陰姬是什麼關係。
他看得出來她跟那刀法卓絕的少女之間私交頗深,此人將來必為江湖風雲人物,一方巨擘,即便在江湖上有人知道了司徒靜是自己的女兒,無論是水母陰姬還是那姑娘都應該護得住她,那他也足以安心了。
劍光一閃間他的喉嚨上已經開出了一道血痕。
他確實是個劍術極高的劍客,昔日這寒光雪劍殺的是旁人,現在指向了自己也快得讓人沒有分毫阻攔的機會。
這二十年前已在旁人眼中死去的採花賊,這才算是真正殞命在了此地。
黃魯直愣愣地站在那裡,像是無法接受雄娘子突然拔劍自刎的決定,但他的面前卻突然又多了一把劍,抬劍的是本已經收手的李觀魚。
「我懶得管你到底是真君子還是偽君子。」他話音裡的中氣依然不足,卻無人能質疑他這話中決絕的意味,「擁翠山莊不歡迎你這樣的人,小兒玉函做不了這個主,我如今已清醒了,便煩請你帶著你這位好友的屍體離開。」
「觀魚兄……」
「從今往後你也更不必如此稱呼我,虎丘李氏的百年聲名,不屑於同不義之人為伍。」他又將劍指向了另一個方向,「屋頂上的那位朋友,若非老朽今日初復原,恐怕也要同你算一算帳,你這一身殺手的血氣,也將擁翠山莊當做什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不成?」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一道黑影倏忽而去。
時年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那正是伺機還打算對雄娘子出手的中原一點紅,可惜他的生意被他的刺殺目標自己搶了,也不知道他這誰搶了他的生意便是他的仇人的原則還有無辦法生效。
好在以李觀魚的眼神怎麼會看不出中原一點紅的殺意到底鎖定在誰身上,否則他還未必能如此輕鬆走脫。
看著雄娘子的屍體被黃魯直帶走,從竹林盡頭消失,司徒靜終於還是忍不住伏在曲無容肩頭流下了無聲的眼淚。
時年本打算去安慰她兩句,那雖沉痾病久卻不改劍客鋒芒的老人突然將目光轉向了她,眼神裡滿是欣賞與戰意。
「小友,不知道能否這麼稱呼,請隨我進廳一敘。」
第88章 (一更)
李觀魚確實無愧於昔日的第一劍客。
時年雖然沒見過薛衣人, 卻也從師父與鐵中棠叔叔的口中聽聞過他,他的劍法走的更像是霸道之劍,當年殺手無常裴環便是死在薛衣人的劍下, 若非他人至中年後火氣漸消,少出薛家莊的大門, 這江湖上或許還有更多他仗劍恩仇的結果。
而李觀魚,他那一手凌風劍法本就是走的清淨淡薄的路子, 也難怪他當年會在劍池與陸羽茶井旁邀會天下名劍交流品評, 飲茶論劍。
前者獨後者眾, 所以時年從這位老者身上感覺到的也正是一種劍道的包容之力。
或許李觀魚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