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活著呢?」她總算有閒心問了句。
這問話的語氣,無花有點不想回答。
為了探聽她的身份,順勢想著探聽點神水宮機密,他不惜往自己身上來了一刀,偽裝成被長孫紅重傷的囚徒,然而這位簡直不按常理出牌。
同處危難之間,有個跟自己算得上是同病相憐的人在,怎麼都應該是能算站在臨時同盟陣線上的,偏偏她就真拿他是個死人看待。
這種過分有底氣且不屑於找人聯手的高傲,讓他無端地想到了神水宮中那位擔任樂聲示警執法的九姑娘,水母陰姬身邊的大弟子宮南燕,都是這種冷傲的性情。
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對方又說道,「未老先衰不容易吧,你這假髮還挺逼真的。」
「……」無花更不想回答了。
看對方只是動了動又突然沒了動靜,時年權當沒看見繼續說道,「其實你也不用那麼氣餒,能發現頭髮真假的人不多,要不是平日裡要給人梳理頭髮,專門研究了一番,也沒這麼容易發現。大不了就是出家當和尚去,沒幾根頭髮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比起假髮,現在還是活命要緊一點。」
她口中「和尚」兩個字讓無花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身份已經被看透了,可隔著蓬亂的頭髮作掩護,他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她甚至沒有多將幾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更像是因為關在地牢之中一時無聊,於是找這麼個姑且能算是活人的聊上兩句。
身處囚籠依然顯得仙露明珠、光風霽月的少女,就算出口的話讓人覺得怪難受的,也好像只是添了幾分鮮活而已,更讓他格外清晰地意識到,母親為什麼著急將他召回來確認她的身份。
人果然是不能隨意腦補的,無花暗暗想著。
她說著什麼給人梳理頭髮,再加上先前所說的庵堂,讓他又難免想到這說不準就是隨侍在水母陰姬身邊的關門弟子。
神水宮中的重要人物,他從司徒靜的口中基本探聽清楚了,為的正是確保盜取天一神水的過程萬無一失,但他不被允許接近的庵堂著實像是一根刺一樣紮在他的心頭,誰知道會不會給他的盜寶行動帶來什麼變數。
在他恍神之間,只聽得時年又說了句。
「你這半死不活的要是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可真是慘的很,剛才聽你那兩聲咳嗽,聲音底子應該不差,就是總覺得有點耳熟……」
她狀似無意地捋了捋耳邊的碎發,這句話卻無異於是一記重錘砸了下來。
時年其實只是因為自己學了點模仿聲音的技法,順口找了個話題,她總不能違心誇讚一個易容之後確實平平無奇的臉。
可無花不敢用她對聲音的敏感度來打賭。
在神水宮中的講經,倘若她真是水母陰姬門下,自然也聽得到。
到時候被她窺探到自己與石觀音之間的關係,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
時年依然沒有得到這位重傷者的答覆,甚至在她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隔壁的鐵籠裡已經沒有了那個滿身血痕的傢伙。
等曲無容來給她送飯菜的時候,時年便問了句。
「死了。」她冷靜地回答道,「已經被長孫紅拖走了。」
時年不知道自己隨口嘮嗑的幾句話,讓一個心中有鬼的傢伙出師不利,乾脆選擇了謊報軍情連帶著結束試探。
她支著下巴看著曲無容那雙漂亮得驚人的手,將託盤從鐵籠的開口位置遞進來,感慨道,「你們這兒的囚徒更替還挺頻繁的,要我我可捨不得走。」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就是一句簡單的感慨,曲無容卻從中聽出了嘲諷的意味。
而曲無容剛離開地牢,她就迎來了另一個來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