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帝深深望她一眼,聲音嘶啞:「你別問了。知道得太多對你沒好處。」
「臣妾不要什麼好處,臣妾只恨自己女流之輩,不能為皇上分擔。」
「小傻子。若不是這些年你陪在朕身邊,朕都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密帝漸漸地倒在幸貴妃懷裡,深情地望著她。
幸貴妃推開那憑幾,像抱著孩子那樣,抱住比自己年長好多的密帝。
「皇上不要說這樣的話。皇上春秋正盛……」
「別騙朕了。朕沒有多少日子。」密帝躺在她懷中,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龐,「朕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看著你老去。」
密帝的手,只撫了一下,就像用盡了全身力氣,無力地垂了下來。
「慎兒仁厚,他會善待你,也會善待熙兒。整個皇宮,最容不下你和熙兒的,另有其人。朕會將她帶走。」
幸貴妃驚疑不定。
皇帝在說什麼?他要帶誰走?
「皇上若要帶誰走,那也該是臣妾,臣妾上天入地都要陪在皇上身邊。」
密帝艱難地一笑:「不。你要好好活著,把熙兒教導好,使他成為一代賢王。朕要帶走的人,不是想要她陪,而是……」
說到此,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咳……她不配……她不配活著!」
幸貴妃淚流滿面,抱住密帝手足無措。
她似乎猜到了密帝在說誰,卻不知道密帝為何如此痛惡。她早知密帝病入膏肓,早就暗中準備好了烈性毒藥,打算在密帝駕崩之時殉情而去。可是在抱住密帝、聽他喘息著說出那番話,幸貴妃突然想起了劉熙。
六歲的小孩兒啊,若沒有母妃的保護,他未來的命運將會何等悽慘。
元闕進宮面聖時,幸貴妃早已擦乾了眼淚。
甚至她還替密帝梳洗過,讓密帝看不上不是那麼暮氣積鬱。
見元闕進來,幸貴妃還是如先前那樣,識趣地退了下去。所以密帝深愛她,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懂得守拙。
她當年敢於攔轎鳴冤,顯然不是膽小怕事的女子,但她知道在皇帝身邊,不參與政事、且守口如瓶。
不過,這回幸貴妃退下時,還是忍不住關照了一句。
「皇上今日有些不適,元大將軍留神些個。」
元闕心中一揪,臉上卻未顯,伏地行禮,破雲刀與地磚碰出鏗鏘之聲。
「這是玉樞令的密摺。剛剛朕見過了郎英。」密帝扶著憑幾,將密摺推到大榻邊沿。
元闕上前,雙手接過密摺。只稍稍一看,眼神中就閃過迫人的光芒。
「很震驚吧?」密帝問。
「臣……不知該如何說……」
當然震驚。縱然貝安歌已經提醒過他,曲皇后在入宮前有過一段荒唐的歲月,甚至還生過一個女兒,但那是貝安歌的說法。
一旦在密摺上落實,元闕依然驚惶。
而且密帝還已經知曉。
所以幸貴妃剛剛的叮囑,就與此有關嗎?
「此事朕交於你。十日之內,將胭脂令尋得的梅花胎記女子尋出,再去揭了坤德殿那女人的皮。」
「是。」元闕低頭,只能應是。
密帝又扔過一塊玉牌,和一塊明黃色絹子:「朕的手諭,保你通行無阻,允你先斬後奏。」
「謝皇上。」元闕交回密摺,又雙手接過玉牌和絹子,只覺得沉甸甸的。
十天。
貝安歌說過,再過十來天,他們就自由了。一切都將成為定局。
這女人說的話,再一次應驗。
只是這梅花胎記的女子,就在自己身邊,他怎麼能交出她?就是失去自己的性命,他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