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慧婕妤,你們都退下,不許打擾。”
一眾宮人面面相覷,原本見榮惠竟獨自一人而來,已是疑惑,但聽了皇后的懿旨卻是不敢違背,默默領命退下。
榮惠推門入內,眼見屏風後人影微動,不禁欣喜,脫口而出道:“梓榆,快別喝那酒——”
疾步轉入屏風之後,正見顧梓榆斜倚在貴妃榻上,身姿削瘦,一身錦袍也撐不出幾分顏色來。她低垂的手中擎著一隻酒杯,酒杯往下,竟是一滴不漏。
“梓榆……”榮惠險些站立不穩,黃昏的冷風灌入窗來,碎在她的前額,打下層虛汗。
顧梓榆髻上插著的金步搖隨風搖曳生姿,成串翡翠與貓眼不住搖曳,叮噹作響。
“惠姐姐,你來了。”她抬眼看到了榮惠,目光迷濛的道:“我有無同你說過,那日在顧園,你折花立在亭前,正如此刻,金光如瀉,彷如天外而來……我就知道,姐姐必是不同的,正如那贈我玉佩的高僧所說,姐姐的命格,貴不可言。”
榮惠上前摟住她,手發至全身都在顫抖,連著聲音都是顫著的:“你為什麼總愛自作主張,與麗婕妤作對,被西太后所轄控,甚至傻得自己攬上這與你毫不相關的事!竟從不肯與我商量行事,你為何如此不愛惜自己?”
顧梓榆輕笑,並不回答,只道:“西太后出宮前,並未叫我好過……顧家既已傾頹,我也是殘破之身,能在死前助姐姐脫困囫圇,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你好傻,我的事自有我的法子,你真以為我會被廢后不成?”榮惠溢開來的淚纏在頸項上,顧不得其他,只緊緊的握住她冰涼的手。
顧梓榆漸漸痙攣著,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榮惠心底如同著了火,焚著五腑六髒;張開嘴想說什麼,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顧梓榆含笑半睜開的眼,睫毛不知何時已是溼漉漉,氣如遊絲:“惠姐姐,秋天再吃菊花魚,可好?”
“好。”榮惠答,但她不知道顧梓榆是否聽到自己回答,回應自己的是酒杯落地而碎的聲音。
“啪”一聲,戛然而止。
內殿裡瀰漫著濃郁的香,似乎是死亡獨有的氣息。
朝生夕死,第二日天白,便是新的一天。
榮惠從睡夢中起來,手中仍緊握著一枚玉佩,圓潤飽滿,上印“太平”。
一滴淚無聲的滑落在手心,榮惠仰起臉,輕輕拭去面頰水痕,收起玉佩,無聲無息地微笑出來。不管為誰,披荊斬棘,都該走到最後。
臨出建寧宮,榮惠一身正裝華貴雍容,見葉侍衛立在那隊羽林衛之前,她側頭給了芝蘭一個眼色。
這日,建安四年六月初九,朝陽如火。
京營外那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伍中間,朱文燁身著簇新的九龍華袍步上築臺,上往下看去,整整八萬京營精兵站列有序,氣勢如虹。
放眼望不到邊的赭紅之色,猶如秋日楓木一般壯美,比宮牆內春花爛漫的景色更加動人心絃。面對眼前波瀾壯闊的氣勢,平日裡溫然的天子不禁豪然起興,眉目間陡然生出銳利光芒,渾身上下散發著囊括山河臣民的帝王之氣,讓人不自禁的生畏。
榮惠身為皇后,此刻正立在朱文燁身後,她眼裡沒有其他人,只有她的一對兄弟。薛遠手執韁繩騎在烏稚寶馬上,英挺非凡,薛懷在後,同樣颯爽,一身少年意氣。
有這樣的家人,榮惠十分驕傲,也沒什麼可怕的。
象徵性的儀式開始,築臺下便將士們齊聲高呼,朱文燁在聲徹動天中微微抬手,底下數萬人頓時肅然頓步收聲。
榮惠不經意的側後了一步,待薛遠上前稟報了幾句,朱文燁首肯,薛遠受命,便對臺下將士高聲宣道:“吉時到,大燕的好兒郎們,啟程!”
卻似聽到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