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漂亮,字寫得也漂亮。
他總是禮貌客套地喊我談小姐。
他的眼睛很迷人,只是,看我時永遠帶著三分疏離,像隔著山水雲霧。
夜裡,我總是想,這樣薄涼的人,若是愛上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
原來,會很瘋狂。
我平生第一次嚐到了嫉妒的滋味,酸澀、不甘、憤恨,在我這顆本就不堪負重的心臟裡發酵,滋長。
我變成了我最討厭的那種女人,在別人的故事裡,扮演丑角。
他從來沒有專注看過我,以前不知道,他眼裡倒映出來的影子,是我不曾見過的璀璨星河。
我的心臟越來越不好了,大概也在提醒我,這樣一個男人,我承受不起。
父親說,他拒絕為我動手術,曾經最愛他拿手術刀的模樣,最終,他也沒有為我拿起手術刀。
我換了一顆心臟,新的主治醫生說,研究表明心臟細胞是有記憶的,可我都換了心臟了,怎麼裝的還是他。
母親經常揹著我抹淚,我想,大概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想回國去,想最後見一見他。
他還是那個他,一如初見,眉眼裡藏了浩瀚星辰,像冬夜的星際。
我的一生很短,故事不長,四字概括,愛而不得。
談莞兮絕筆。
啪嗒。
病房裡的燈開啟,病床上的人眼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
時瑾走過去,輕聲喊:“笙笙。”
姜九笙睜開眼,睡得有點惺忪:“嗯?”
他湊近,說:“我們出院。”
她詫異,睡意散了:“現在?”
“嗯。”
她坐起來,看了一下時間,晚上十點,問時瑾:“怎麼這麼急?”
時瑾去拿了衣服,折回床頭幫她穿好,解釋說:“突然想徐博美了。”
姜九笙啞然失笑。
窗戶關著,依舊能聽到窗外的風聲,時瑾牽著她,手很涼,她握緊了,摩挲了兩下:“外面很冷,你多穿一點。”
時瑾把她外套的拉鍊拉好:“我抱著你,不冷。”
他帶她回了家,不願意她見著生離死別,不願意她目睹生老病死。
十二月十五號,談家在江北殯儀館辦喪禮。
靈堂上,黑白的照片裡,女孩子顧盼淺笑,桌上放著祭奠品,還有白菊和馬蹄蓮,靈堂前,楊女士坐在地上,精神恍惚,聲音哭啞了,卻依舊喃喃不休。
“莞兮。”
“莞兮。”
楊女士穿一身黑,兩鬢都白了,目光空洞地看著照片:“你怎麼就這麼去了,你讓媽媽怎麼活。”
眼睛裡已經流不出眼淚,殷紅乾澀,楊女士喃著喃著,又開始哭:“莞兮,我的女兒,我苦命的女兒。”
“媽媽這就跟你去。”
“媽媽也不活了。”
哭聲驟然停歇,只見楊女士站起來,朝著牆面撞去,這時,有人拉住了她,踉蹌地摔在地上。
她哭得聲嘶力竭,昏厥過去。
前來弔唁的人來來往往,都沒有說話,屋子裡放了很多花,焚了香,味道很重,一進去便讓人覺得壓抑。
門口,放了兩排花圈,殯儀館的司儀站在一旁,問停留在門口的人:“你是來弔唁的嗎?”大概常年從事殯儀工作,女人語氣公式化,“白菊花在那裡。”
來人是個年輕的女孩,穿一身黑,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墨寶。”
是談西堯,從裡面走出來,紅著眼眶看門口的人:“墨寶。”
談墨寶沒有應,走過去,拿了一朵白菊,放在靈堂前,彎腰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