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了口氣,“出事兒以後,我把家裡的事兒都忘了,住在哪兒,叫什麼名字,爹媽是誰……全不記得了。”
宗恪默不作聲地聽著。
“什麼都是舅舅後來教我的,他指著照片裡的人說,阿沅,這個是你爸爸,這個呢,是你媽媽。我就想,咦?我爸媽就長這個樣子啊?一點都不好看……”
宗恪笑起來:“有你這種孩子麼?說自己爸媽長得不好看。”
阮沅也樂了:“真的嘛。我爸也算了,我覺得我媽那張照片,真的不好看呀,以前我總有種感覺:我媽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少說也得名冠京華……”
宗恪撲哧笑起來。
聽他笑,阮沅又窘又怒,恨得捶床:“是啊!我長得醜!所以我媽肯定也配不上名冠京華這四個字!”
看她生氣了,宗恪趕緊道:“不是不是,是我聽見這四個字,就想起宗恆的老婆”
阮沅撇嘴:“難道除了她,就沒有名冠京華的女人了麼?”
“有啊,可那也還是她家的。”宗恪笑道,“她母親和姨母是孿生姊妹,當年的名聲勝過了大喬小喬,雖然這個小喬命運悽慘,沒有嫁周瑜那樣的蓋世英雄,卻嫁了趙守仁那個軟蛋……算了不說這些了,再說回你媽媽,你媽媽怎麼樣了?”
“我媽沒怎麼樣!”阮沅氣憤地說,“我媽比不過她媽!她媽名冠京華,我媽名冠全村!”
宗恪笑了好半天。
“結果,還做了件事讓全村都跟著她聞名。”阮沅哼哼,“臭名遠揚,鎮子上的人都知道了,我爸抱著我出門,人家都指指點點的。”
宗恪悻悻道:“瞧你這口氣,太不敬了。你媽聽見你這麼說,不知心裡會做何感想。”
“唔,那我可真不知道了。”阮沅吐了吐舌頭,“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還記得我。”
宗恪不做聲,他從宗恆那兒聽過阮沅母親的事。
“劉海砍樵這歌,你聽過沒?”阮沅突然問。
宗恪搖頭:“沒。”
“嗯,名字不記得,但是調子你肯定聽過的。”
她說著,順口唱了兩句,正是劉海砍樵裡最為熟知的一段。
“啊,這個我聽過的。”宗恪馬上說。
“就說嘛,沒可能連劉海砍樵都沒聽過,這是花鼓戲的名段。”阮沅說著,頓了一頓,“我媽,就是跟著個唱花鼓戲的,跑了。”
“……”
“腦子被砸了以後,我連這事兒都忘了,舅舅起初和我說爸媽離婚了。後來還是表姐說漏了嘴,我才知道的。”阮沅停了停,“你說我就不明白了,我媽怎麼就跟著個唱這種調子的男人跑了呢?”
“阮沅……”
“我覺得一點都不好聽啊。這調子傻乎乎的,得是什麼樣傻乎乎的人才能唱它啊!”
阮沅說個不停,像是很怕話題會停下來,這讓宗恪感覺異樣。
最後,宗恪沉默良久,才道:“阮沅,你很難過吧?”
阮沅陡然閉上了嘴。
“沒關係。沒有父母、寄人籬下是什麼滋味,我也知道的。”宗恪輕聲說。
阮沅的胸口,像掠過一道滾水!
從沒人和她說過這話,大家都勸她叫她別難過,別想太多了,大家都叫她別總想著過去,努力向前看,因為舅舅舅媽已經對她這麼好了。阮沅也是這麼做的,她也努力想叫自己樂觀起來,但是不想著過去,不代表過去就不存在。
也許,只有擁有相同傷痛的人,才能這樣互相探知。
第四十六章
話題突然中斷,宗恪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迴音,他不由側過臉來看著阮沅。
出於某種不言自明的緣故,臨睡時他們並沒放下幔帳,昏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