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完了,進了裡屋,對床裡裝睡的人招呼一聲:“我出去了!”。起頭不見應答,他走到門口的當口,悶在被子裡的人忍不住探出頭來追著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合適,就小小聲說:到時候我接你去。廖秋離沒聽見,他都走出院外去了。
廖家這頭忙著,蕭煜那頭也不閒,身為太子傅,三不五時的要過問太子的文武進益,太子有了進益還好說,萬一退了,朝堂上就有那些不陰不陽的聲音出來,含沙射影,指桑罵槐,主要招呼的就是太子傅。而且這些人罵人非常文雅,從來不吐髒字兒,暗箭通常是全方位無死角的,若是回了他的話,不管從哪個方向回,人家就是能找得出言辭擠兌過來,多離奇都能。這樣文雅地吵架的場合,蕭煜通常不言語,他不說,自然有人替他說——言官分成好幾個派系,不論如何,總是要互斗的,不然這些人吃飽了撐著不運動運動嘴皮子,那活著多沒勁!說著說著掐起來了,皇帝就讓散朝。
說句老實話,蕭煜是真心佩服他那皇帝堂兄,這麼一群扯後腿的人在朝堂上橫著走,他都能讓他們“隨意”。廢話連篇的摺子他照樣能沙中找金,當然啦,後來廢話屁話實在太多,皇帝又下了一道詔令,規定摺子的篇幅不能超過一千字,一千字都是廢話的,拖出去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打屁股!近來收斂了不少,可不說廢話屁話了,不等於說就能言之有物了,四境太平之後,言官們只能著眼於慶朝內部,自己的周圍,再說精確點,就是太子的廢立。他們跟著各自的主子走,保太子對主子們有利時,他們自動自發的充當喉舌,對太子諸多溢美之詞,連帶著也誇一誇蕭煜這個太子傅。反過來,廢太子對主子們有利時,他們就調轉炮口,衝著太子狂轟濫炸,做什麼都不順他們的眼,有時候一些匪夷所思的由頭他們都能拿來說項,說太子的吃相不好看,慶朝未來的天子,吃飯怎麼能跟平頭百姓似的“唏哩呼嚕”呢?!太子吃飯自然不可能唏哩呼嚕,一來沒人和他搶,二來宮裡也有專門的禮儀官,不會讓他唏哩呼嚕,問題是他只是個十歲多的小屁孩兒,誰說他他就和誰置氣,越說他吃相不好,他越要吃得難看,成心的!
敢這麼掐太子,說到底還不是因為看他是個軟柿子,母族沒得靠,太子傅這邊雖然不好招惹,但也不是最不好招惹的,索性就掐了,怎麼著?咬我啊?!
蕭煜直到後來都還是不慣朝堂上的曲裡拐彎,每回散朝下來都覺得倦。倦歸,當然最想看一眼那個永遠看不厭的人。出了宮城,策馬閒走,他任馬馱著,自己晃神了。那馬識途得很,他發了一陣呆,倏忽之間醒來,抬眼四顧,居然已經到了廖家臺口的後門。後門開著,有下人來來往往,為今日的喜宴忙進忙出,人人面上都喜氣洋洋。一位管事的認得蕭煜,見他騎馬過來,即刻迎上去牽住韁繩,殷勤招呼道:“爺來啦,您先進屋用杯酒水,五少一會兒就過來!”
廖秋離來得很快,快得出乎蕭煜的意料。他站在他幾步開外的時候,他還沒從朝堂的嘈雜紛亂當中完全脫離。
“怎麼打後門過來了?今兒這麼早,吃午飯了麼?”
說好了入夜時分過來接的,怎麼才交午就來了?
廖秋離見蕭煜一臉的若有所思,就知道這人大概是空著肚皮過來的,搖搖頭進了灶間,拿了一碗溫荸,牽著他進自己那間屋,“給,先吃碗這個,一看你就是有心火的模樣,大魚大肉吃了反而不好,溫荸裡邊有梨絲、荸薺,吃了敗心火。”,他把碗朝他面前推了推,往他手裡塞了一把湯匙。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前的溫荸,眼神有點呆呆的,腦子想腦子的,手動手的。腦子裡想著十歲多點兒的太子和自己當年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手捏著湯匙一勺一勺地往嘴裡送。互不幹礙。吃完了。廖秋離問他還要吃點兒什麼,他搖了搖頭,對他說一句:“起初說好要和你到江南種桃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