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棄甲,槍都顧不上拿。
暴雪初歇,凜冽寒風依舊在山谷間呼嘯肆虐,攪起地上的積雪,肆意飛舞。王濤立身於這片剛經歷慘烈廝殺的戰場,周遭硝煙尚未散盡,刺鼻氣味直往鼻腔裡鑽,腳下的皚皚白雪早已被鮮血浸透、染成斑駁的暗紅色,橫七豎八躺著敵我雙方的屍體。
王濤的雙眼滿是血絲,面龐被硝煙燻得黝黑,身上的軍裝破碎不堪,好幾處被彈片撕開大口子,露出帶著淤青與擦傷的肌膚。他望著不遠處那面獵獵作響的旗幟,上面醒目寫著“抗聯第四軍”,心頭先是猛地一震,隨即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熱流,瞬間明白是李延祿軍長率隊前來搭救。正出神間,只見一道挺拔堅毅的身影大步流星朝自己走來,正是李延祿。
李延祿身姿矯健,步伐沉穩有力,即便身上的棉衣破舊、掛滿霜雪,卻絲毫不掩那股子與生俱來的豪邁英氣。他越走越近,王濤能清晰瞧見他臉上的塵土與汗水混作一團,可目光卻如炬,透著歷經百戰的沉穩與果敢。未等王濤開口,李延祿已率先伸出滿是老繭、帶著硝煙味的大手,一把攥住王濤的臂膀,用力一握,聲音沙啞卻渾厚:“兄弟,可算趕上了!來遲一步,我都不敢想後果!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王濤眼眶瞬間泛紅,裡頭滿是劫後餘生的後怕與感激,雙手緊緊回握住李延祿,嘴唇微微顫抖:“李軍長!要不是您帶著隊伍及時出現,我這獨立團今天可就全軍覆沒了,這份恩情,重如泰山吶!我本出身趙尚志將軍的麾下,後因與部隊失聯,我和兄弟們拉起了這支獨立團”說著,王濤的喉結劇烈滾動,強忍著不讓淚水奪眶而出,身為團長,一路咬牙撐到現在,可在援軍面前,緊繃的心絃終是鬆動了。
李延祿微微搖頭,目光環視一圈狼藉戰場,看到犧牲的眾多戰士,眉頭緊鎖,神情凝重:“兄弟,莫說這話,同是抗聯隊伍,生死相依、共御外敵是本分。看著這些倒下的好兒郎,我心裡也揪著疼,他們都是為了守護咱東北這片土地,死得壯烈!”言罷,他鬆開王濤的手,抬手莊重地向烈士們敬了個軍禮,寒風拂動衣角,盡顯肅穆。
王濤見狀,忙挺直腰桿,帶著獨立團餘下戰士一同敬軍禮,一時間,山谷間鴉雀無聲,唯有風聲與眾人悲慟又崇敬的呼吸聲交織。禮畢,王濤長嘆一聲:“李軍長,鬼子這次太狡猾,設伏把我們困在這兒,兄弟們彈藥快打光了,只能拼死抵抗……”說著,他一拳砸在掌心,滿臉不甘。
李延祿拍了拍王濤肩膀,遞過去一個堅定眼神:“王濤,這一仗雖慘,但咱抗聯的脊樑沒斷!我帶了些彈藥補給,先解燃眉之急,往後咱多留個心眼,鬼子的陰招咱見招拆招。”說著,他側身示意身後戰士,抗聯四軍的隊員們迅速上前,將一箱箱彈藥、一袋袋乾糧整齊碼放在王濤隊伍跟前。
王濤看著這些雪中送炭的物資,眼眶再度溼潤,聲音哽咽:“李軍長,您這真是……太及時了!有了這些,獨立團就還能接著跟鬼子拼!”李延祿爽朗一笑,笑聲驅散些許凝重氛圍:“拼是肯定要拼的,不過咱也不能蠻幹。”